天空上有乌云,
乌云遮住了人的眼睛;
但在乌云的上面,
永远都会有太阳不知疲倦的照耀。
……
“周茉?周茉?醒醒。”
混沌的意识海洋里,海水惊浪拍岸,巨鲸跃起翻涌戏浪,黑云压顶。
孕育着一阵全新风暴的上空,云层间忽然传来一声温柔的问候,阳春三月,如微微和风。四周笼罩的白雾许多散去,阴霾消失,混沌初开。
连凶猛的水撞船势也应声弱了些。
周茉一个人,苏醒在大海最中央深处的岛屿上。
孤立无援。
“陈医生?陈医生,你在哪?”慌张惊恐地大喊,手拧着一股头发绕绕缠缠,勒阻碍了指头的血液循环,一端变得紫黑紫黑的。
天空那温柔的声音自变幻莫测诡谲的乌云里传来,“周茉,我在这呢。放心,我一直在。”格外具有安抚人心的作用。
陈萱宁淡漠地盯着进入催眠中十分害怕恐惧的周茉,习以为常的无感。
小女孩紧蹙眉头,不安的情绪爬满全身,手脚也在暗暗使劲,疯狂想挣脱束缚。
这让陈萱宁回忆起,与她的第一次见面。
同龄人里算是瘦小的女孩子,忐忑地躲在姐姐身后,胆小害羞的模样只有异常潮红的脸颊才能看出是广泛性焦虑症的患者,不然就是一个普通的社恐小女生。
姐姐真挚地把妹妹托付给她,像操劳慈爱的父母一样拜托医生定要治好女儿的病。
看得出亲姐妹的情深。
冷不丁,周茉幅度极大的震颤着一抖,拉回陈萱宁的思绪。
“周茉,你放松……你看看周围有什么?是可以解救你的。”轻轻柔和的语调,很大程度缓解了周茉的孤独。
意识流里周茉幻化的小人松开抱头的双手,无助地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观看周围,“全部都是浪花,我困在岛上,水平面就快漫过岛沿了。”
她的眼珠子不停在眼眶里打转,眼皮左左右右,一会这鼓起一会那鼓起。
此时用催眠治疗并非上乘选择,但可以快速引导周茉告诉陈萱宁,她迫切想知道的答案。
瞧着这样弱小的人,竟然会白日持刀杀人。
这样奇妙的案例摸透了情况,说不定可以给唐睿哥哥作为研发的新思路的资料。
她只有一个念头。
陈萱宁记忆深刻,来警局的路上陆诚说明后,她的惊讶、意外和源源不断丝丝汇成的好奇求知欲望。
仿佛眼前瑟瑟发抖的女生,已经成为白纸黑字间死气沉沉的研究个例。
陈萱宁很兴奋,越兴奋越痴狂,对周茉精神的压迫就越强烈。
“她现在咬定三起案子都是她做的,可是没有详细的口供证明,我们根本无法确定,所以麻烦陈医生要么让周茉说出撒谎的原因,要么说明白杀人的细节。”警车上的陆诚反复强调。
所以通过催眠获取的效果,也是警察希望的。
陈萱宁微微笑了笑,眼中的轻蔑昭然若示,“周茉?周茉你起来走一走,多看看周围,好不好?”
“好。”
女孩对这份天外来音信任极了,无疑是她最后的稻草。
焦躁的海浪冲击暗礁的势头渐渐减弱。她试探地蜷缩身子,迈开第一步。
眼球在眼眶里的打转速度也些许变慢。
艳丽明媚的火苗跳动在陈萱宁黑棕的眸色里,整个人笼上偏执美艳的热情。
有一刹那张扬得如同一个疯子。
审讯室外,靠在白底花纹瓷板墙上的陆诚狠狠地沉浸抑郁,进行时。
他现在脑子里嗡嗡地还是陈萱宁的那番话,反反复复,“不可能,康乐巷案不可能周茉是真凶。那一段时间,她每分每秒都在医院观察,精神科的所有护士都可以作证。”
“她根本没有时间。”
想到这,陆诚就情不自禁弹自己一个脑瓜崩。
这么浅显的事情,他居然一开始还真觉得周茉可能是三案凶手。
这么多年警察好像白干了。
越想越气,越想越烦。他又转念一想,那会不会所谓的周慧蹊跷也是无中生有?毕竟最最开始,起源一个普通群众提供的怀疑。
心乱如麻。
他觉着自己似乎被什么死胡同绕啊绕,蹲在外面挠着头皮,想偷一把梁勇的枸杞嚼嚼。
冷风潇潇,骑着单车奔波的刘边清,夹着一沓老式报纸,往警局赶。
陆诚有个怪癖,他平时就保持着每天看报纸的习惯,一有案件在身就更要看了。这好像是他老干部的作风中,唯一缓解压力的方式。
报纸收寄的地址是以前陆诚住过的,警局附近居民楼下邮寄箱。往日他每天打卡上班前,都会绕进去一趟,特意拿出那日的新报纸,可是今天一大早就赶赴了江小芸身亡的案发现场,没有一丝空隙允许他抽身。
这事自然而然落在刘边清手里。
任劳任怨地替他去取今日份的报纸,蹬着自行车行进在冬天瑟瑟寒风中。
两手冻得通红,冰冷地失去了触觉,握着把手。
安静的审讯室里只有陈萱宁和周茉两人,精密高清的摄像头传导清晰的画面至单反玻璃后的监控屏幕里。
外行人,只能迷迷糊糊判断。
陈萱宁动作友好,正在积极配合警方取证。
看不清她背对监控那近乎痴狂的神色,为周茉织造一个专属于她,濒临坍塌的梦境。迷雾与危机四伏,本是周茉内心最真实的反映。
刺激女孩脆弱的神经,但不致崩溃。
“周茉,李蝶,吕临岚,江小芸……”陈萱宁交叉手臂,歪着头喃喃自语,手指一下一下不轻不重地敲打。
不动声色,分析这些案件的关联。
她不信任警察。
比起治疗一个焦虑症病史长久的周茉,她更愿意抢警察一杯羹,提前知道真相。
更何况,走进审讯室对上女孩的第一眼,她的经验和知识就告诉她,周茉的病情尚且稳定,并没有彻底复发。
陈萱宁道:“周茉,你有没有看见什么人?”
女生细如蚊鸣的声量,犹豫地回答:“陈医生,在那边……那方天际下的波涛汹涌里似乎有一个人影在慢慢接近我,竟不惧风暴……”
“萱宁姐姐,这是我的亲姐姐。”哭腔浓重。
一笔粉墨的水彩色有力地划过空白宣纸,贫瘠的回忆鲜活生动起来。
才被陈萱宁耐心哄着吞下药丸的小姑娘,滑溜地钻进来人温暖的怀中,纯真地撒着娇却转过头面对她,说的也是这句话,“萱宁姐姐,这是我的亲姐姐。”
逗得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高兴。
周茉差不多是一她毕业,刚工作就接收的病患。
连家属都处成熟人。
“你的姐姐,周慧?周慧……”得到陈萱宁特别的关注。她在不大的房间里来回踱步,灯光洒下的光影一会儿映出白皙的左脸,一会儿吞没若有所思的右脸。
看来情况很棘手,实时监控画面前的两个小警员确信。
“姐姐来救你了?”陈萱宁问。
随着话音落下,面前无畏的神明璀璨临世,英勇的余光片片点点抚摸过女孩朦胧的泪眼,为她擦拭所有恐惧与彷徨。
“姐姐……”遮天蔽日的乌云忙不迭散开。拨云见日,是熟悉的姐姐,暖意洋洋的笑颜。
为迷路的妹妹开辟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