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林荫道,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意气风发地骑着自行车横冲直撞。阴凉下八卦的大爷大妈们暂停了对话,朝他高呼:“小蒋,回来了——”
“是。”
顾不得许多,脱离一只手挥一挥,站立起蹬着自行车脚踏板,一阵风闪过。
刚刚才放学的蒋昊同学,半个月时间里终于今天要去见他爷爷奶奶。
面积近两百平方米的屋子,屋前还有一块宽敞的空地,算得上是锦江文苑最大最好的房子。地理位置也相当不错,冬暖夏凉,主要前前后后阳光都没有被遮挡,位于地势较高的一块平地上。
这样一栋别墅,就连当时地皮价格便宜,那装修费也得花上不少钱财。有足够经济实力的人才会建造。
虽然现在还是两老的房产,但百年之后兜兜转转还不是落得心肝孙子的名下。
更何况大妈们都听说了,蒋昊他爸爸妈妈在洛城别处,房子多的是一套又一套。要是一变卖,那不就是实实在在的金银。
大妈们就可劲想把自个认识的适龄的姑娘介绍给蒋昊,想着万一成了,自己也好捞个中间实惠。
而且蒋昊这小伙能说会道的,又样貌端端正正,据说在德爱高中里成绩还相当好。其实恨不能女儿晚出生七八年,好不让这便宜白白给了外人。
“李婶、张姨,嘿!今天顾大娘也在。”蒋昊滋着个大门牙,咧着大嘴。
妇女们纷纷做表示,“小蒋啊小蒋,快来快来,婶婶们啊,给你讲最近发生的大事!”
“大事,什么啊?说说说。”蒋昊立刻来了精神,提了提校服宽大的裤摆,踩上一块大石头,蹲下身,侧耳准备专心聆听八卦。
对,蒋昊这同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小跟爷爷奶奶长大,而周围全是八卦好事的人。挺好一青少年莫名其妙的对那些没什么考究和营养的三流消息尤其感兴趣。
同小区里的大爷大妈都处成朋友,经常在一块交流最近听到的看到的八卦。
特别爱凑热闹。
“啥呀?孟姐姐真没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啊?”他一脸震惊,捂着嘴久久不能缓神。
完全没有吃到瓜的快乐。
后面的事蒋昊一个字也没听入心,恍惚地离开了。
孟姐姐啊,常常带着微笑的一个人。
五官没什么突出特点,就是那副面孔会不由自主地让人心情愉悦。
她曾经领离家出走的他回家,简单地做了三菜一汤招待他,耐心地告诉叛逆期的少年要懂事体谅。
虽然交情不深,但蒋昊还挺喜欢这个姐姐的。突如其来的噩耗,他还真有些难以接受。
“陆队,案发现场家门口的和周围的一些监控我都看过了,没什么异常,但视频内容基本上是室外一楼的。二楼以上的情况并不能直接确定。”刘边清整理着资料,揉揉熬夜通宵而疲倦不堪的双眼。
陆诚抬起眼瞧小刘,额头皱纹一道一道,严肃着脸,稳坐办公室椅子。
赵蕾敲了门,厚厚的一沓资料递给陆诚,累得声音都掺杂嘶哑,“痕检报告,所有门锁都没异常。指纹分别属于孟如伊、胡舒阳,还有另一个人的,你已经应该见过……”
“……孙沁斐?”陆诚迟疑道。
赵蕾努努嘴,点点头,“单从这方面说,我觉得这个凶手要么不存在,要么,极度严谨缜密。要知道,房子总面积少说也有五百平方米。”
所以,又断了一条路,陆诚薅着头发,苦闷地想。
“老石呢?尸检结果出了吗?”
“哎呀,这么多人在。喏,尸检报告,新鲜出炉的。”老石披着白大褂,一脸要死不活,有气无力的对陆诚说,“自己看。”
一目十行,飞快地浏览了一遍,苦大仇深的放下纸,“死因割腕?”
老石一拍大腿,鼻孔出气,“嗯。”
“检查中没有发现任何外伤,解剖后也没有发现哪怕一点点不正常。”王珂橘跑进陆诚办公室连连解释。
赵蕾打趣道:“你们解剖孟如伊了?就不怕胡舒阳知道了,发疯吗?”
“没事。”王珂橘拍着胸膛保证,“绝对一比一复原,他肯定发现不了。”
滑稽的动作配上认真的表情勾得赵蕾情不自禁的笑,逗猫似的推推她肩,小王法医一脸懵。
很快加上刘边清二脸懵。
陆诚恰巧看见,嫌弃地“啧”一句,无语。
突然,隔板后传出一声咳嗽,这下所有人表情,更加呆滞地盯着那排书架。
陆诚说话:“方夏。”
“嗯,是我。我去胡舒阳的公司查了多个监控视频,案发时分他醉倒在公司,初步判断具备不在场证明。”
……好嘛,这下又回到一无所知的最初了。陆诚抓耳挠腮。
对了,对了,对了!想到了!
他说:“那死者生前最后一通电话的疑问呢?”
“哦,陆队,孟如伊的父母和闺蜜今早已经到局里了,现在在访客室里休息。”刘边清接。
“那走吧,起来干活。”陆诚一撑椅子柄,站起,伸一个懒腰,舒展开身体,点了两个小伙送出一份“幸福”询问套餐。
方夏和刘边清敢怒不敢言。
……
城市的阴翳灰蒙蒙笼罩过天空,白天的太阳早已捉起了迷藏。
时钟回到光影下陈萱宁怦然心动的昨天,医院在傍晚夜色里一派肃穆。
唐睿在路灯底下靠着灯杆,温馨的光轻柔地洒满他从头到脚,影子脚下重合。
天边还残留落日的余晖,红的橙的粉的紫的混杂,另一边的天际已经铺天盖地乌泱泱的黝黑的云朵。
打的出租车屏幕上标着仍需5分钟抵达,陈萱宁在路灯外的几步远举着手机拍夕阳。凉风习习,不觉寒冷,唯有清爽与舒心。
“萱宁啊,你怎么会跟那个方夏,关系如此亲近?”唐睿的话散在空气里,飘入陈萱宁的耳廓。
她轻轻回复他,“为你的研究攒样本啊。”
“还记得周慧周茉吗?我参与其中了才会清楚完整的故事。”
唐睿道:“那不是协助警察吗?难道方夏……”
“嗯,是的。”温柔的。
隐隐不安,心中的猜想得到印证,他一边频闪过无数个慌乱的想法,一边镇定自若地注视着川流不息的车流。
“萱宁,别忘了警察的无能。”唐睿喃喃自语。
“不会的。”
夜幕景色可真好看,只可惜手机拍不出想要的效果,我也就没留住这一方美丽,
陈萱宁暗自嘀咕。
出租车披被着夜空的闪烁的星星,根据指引排除千难万险,终于接上了客户。
汇入汹涌的晚间交通,成为普普通通的一黑点,千千万万的黑点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洛城,烟火气息十足的洛城。
晴朗的上空,星辰闪耀,一轮圆月高挂,明亮、静谧。
方夏回到了家,放下凶巴巴的龇牙咧嘴的猫主子,卸下担子,轻松地平躺床上,软软的丝绒迅速包裹,微微调整了姿势,很快就沉沉入眠。
圆圆舔了舔空空如也的饭碗,冲方夏叫了几声,跳上床试图唤醒他。绕着转了好几圈,又跳下床,还是选择自己努力扒拉敞口的猫粮袋。
十二点,城市无数个熬夜的打工人,熄了灯,洗了脸刷了牙,坐进暖和被窝里。
手机幽幽的光映在面颊,映出开心的表情;两只手忙不迭操作,蓝牙耳机中是或认识的或不认识的朋友的声音,时不时轻骂几句。
凌晨两点半,这座城市里的大部分人都进入了梦乡。
如此平静的一晚。
时钟重新摆回上午九点一刻的位置。
天气预报播报了今日有小雨,阴暗的天,云朵不算白色也不算灰色,厚厚地覆盖苍穹,时有的风吹散吐出绿芽的柳条,吹动人的衣裙肆意飞舞。
黄灯有条不紊地转成红灯,车辆随之停止。城市运行得井井有条。
写字楼里每个人埋头,都在各自工位上不停歇地处理事情,为第二天的面包和诗集。
温热的访客室里,陶瓷杯放在大理石的桌面上,清脆的撞击声。
“请喝茶。”方夏礼貌表示。
对面是一位优雅的女士,红棕的头发大波浪,散发成熟气质,红唇,干练的精致的职场妆容一件没落。她缓缓端起杯子,把贫乏的白开水平白喝贵了几个档次。
陆诚打开一旁录影相机的开关,示意所有人准备。
“你们电话里没说清楚,伊伊她到底怎么了?”姚欣先声夺人。
方夏从本子底下抽出一张纸质证明,递给习惯面对下属,高管作风的她。
死亡证明。
姚欣浏览一遍,面有困惑,露出询问的目光,“这是什么意思?伊伊怎么了?我要见她。”
“你应该明白我们找你的目的了吧。”陆诚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