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阳坊四方各开一道坊门,西南隅靠近皇城,东邻东市,北邻平康坊。
从裴府出来往北便是平康坊,等到宵禁鼓响第一遍时,几顶轿子从裴府出来径直向北去了芙蓉家。
芙蓉家开在南曲,是开元年间李太白等酒中八仙常聚宴饮之地,李太白醉酒后曾为这里连题七首诗,因而闻名,多年下来,芙蓉家早已是长安城内最为风雅的妓院。
他家妓子百里挑一,皆是美貌与诗才兼具,不管是士大夫清流,还是放浪不羁的江湖游侠儿,只要有钱都能在这里寻到红颜知己,巨贾豪绅来这里一掷千金者比比皆是。
宵禁鼓才敲到第二遍,芙蓉家的门口停已满了轿子。
三层高的楼里人流如织,近半城的权贵都在此。
王十九是芙蓉家的常客,一下轿急匆匆拉着云京他们从大门口两侧的小厅进去,中庭筑有一片池塘,池塘里泛着两叶小舟,里面载着纸墨笔砚和酒水,哪里有人招手便划去哪里。
楼里四处布满奇珍异石,头顶一串串红烛高照,映得人影绰绰,处处透着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
“我们朝里面去。”王十九麻利地领着他们穿过池塘上小桥上了三楼,这里早已座无虚席。
一位伙计上来唱了个喏,笑道:“崔九郎已订了位,几位随我来。”
伙计在前面带路,到了门口,王十九对他道:“今日崔九作东,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菜。”
“喏。”送他们进去,伙计关了房门方才退下。
王十九上塌坐在矮窗旁,笑盈盈地说:“今日该尤仙儿燃香,这里多数人都是为了她来的,若不是崔九提前来定了,我们今天可坐不到这么好的位子。”
云京在裴佑旁边坐下,好奇地向下张望,“燃香?”
王十九笑着说:“就是斗香,这段时间平康坊的青楼里新出来的玩法。”
云京低声地嘟囔:“斗鸡斗蛐蛐倒是容易分出个胜负,可香这东西见仁见智,怎么辨出高低?”
王十九笑她,“斗鸡斗蛐蛐,哪里有斗香雅致?”
“那如何斗?”
王十九说:“就是各家每日选出来一个妓子燃香,凭香引各路文豪作诗,谁得到的诗更多,谁的香便胜了一筹。”
“就这样?”
“自然不止,献诗过后才是今晚的重头戏——竞香。”王十九难掩意气风发地叹了口气,“要是前面作诗我还可以凑个热闹,好歹我王家也是诗书传家,可这竞香就无能为力了。”
云京仰着头问:“怎么个竞法?”
王十九搓了搓手指,哈哈大笑着说:“还能有什么比金银更合适?其实所谓的竟香就是看谁的拥趸更多,与香关系不大,青楼里的花样儿不过是凑千秋节的热闹取乐而已,真正的好香自然是要献到宫中去,待圣人和宫中的贵人们品鉴,若是好香还没入宫便被这些人燃了,岂不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