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奴听出云京是在笑他,又找不出理由反驳,脸一红,翻出书本故意念得很大声。
云京听着催眠的文章,靠在门槛上打了几个哈欠,扭头回屋睡了。
一觉醒来的时候,青奴念书的声音还在。
云京后知后觉的明白,青奴原是想让躺在屋里面的冯老丈听见。
冯老丈活了六十多岁,这么大的年纪当街被一条狗羞辱,丢了脸也丢了活命的家当,又担心因自己得罪贵人给家里惹上麻烦,害了儿孙得前程,在床上不吃不喝躺了一晚上。
云京坐在青奴身旁空闲的胡床上,默默地为他打着扇子,像冯老丈平日做的一样。
过了几天,料想中的麻烦没找上门,冯老丈放了心,开始下床走动。冯大郎这几天都没有去衙门,怕冯老丈想不开,他床前床后地守着陪他闲聊宽心。
所以这天看到裴佑的时候,冯大郎以为是看到了幻影,他揉揉眼睛,裴佑已经走到眼前,冯大郎吓得语无伦次地解释:“裴县尉……我……我前几天让老刘代我告假,定是那老小子又忘事了,我……我不是有意不到县衙,我这就回去……”
裴佑一身绯衣,站在门前,长身玉立,气质华贵,就好像一株牡丹,开在空谷,幽净华美到让人甘做被他踩在鞋底的黄土。冯大郎手足无措,僵在门口,不知道该进还是退。
云京一边打哈欠一边出了屋,随手在头顶扭了个发髻插上发簪固定,笑嘻嘻地说:“裴县尉体恤下属,知道家中有事还特意来瞧,真真是长安好郎君!”
裴佑笑意淡淡,把带来的礼给了冯大郎,走到院子口,回头瞥云京。
云京疑惑地指了指自己,吸鼻子跟上。
门口纯黑色的大马旁边,停着云京阔别好几日的老驴。那天云京跳下裴佑的马车,应该是裴佑让人把驴给她送到老槐树下,她逃生时又把驴拴了回去。
云京摸着老驴的脑袋对裴佑暧昧地说:“郎君与我,真是心有灵犀。”
裴佑垂目看她,沉声说:“帮你这么大的忙,连句谢都没有?”
“多谢郎君。”云京深深地躬弯腰,十分真诚。
“不屑要你口头上的谢。”裴佑负手而立,墨黑的双瞳冷凝沉着地望着她说:“我从不欠旁人人情,也不愿别人欠我,你只要承诺帮我做一件事,你我之间就两清。”
云京眼中防备地看着他,脸上却笑容谄媚:“郎君莫与我开玩笑,您是长安贵胄,有身份有人脉,我一个自身难保的‘通缉犯’能帮郎君做什么?”
裴佑淡淡说:“云小郎能让高将军出面解救,哪里简单?”
云京松了口气,说:“你误会了,我不认识什么高将军,那天只是我运气好!”
裴佑冷笑:“虎面狗是波斯使者所献,那样品种的狗整个大唐就只有一条,圣人将它赐给虢国夫人,并亲封它冠军大将军,虢国夫人恩宠厚重,她在宫中,遇上不肯让路的公主都敢直接鞭打,你砍了她虎面狗的狗头,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样的运气?”
“我…我也不知道。”云京心虚地说,其实她也想不明白。
裴佑问:“你还没去过光德坊?”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光德坊?”云京看着他,皱眉说:“我一来长安就被当成了逃犯,成日躲在这里,哪里也没有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