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汇合（1 / 1）
口袋里的玻璃瓶隔着衣服传来微弱持续的搏动，像一颗不属于自己的小心脏。
李妄生站在离龙康小区东门还有几十米远的一个报刊亭阴影里。
时间刚过下午两点半，离约定的三点还有一会儿。
他刻意没靠太近。小区就在眼前，几栋灰扑扑的居民楼矗立着，外墙斑驳，窗户大多拉着廉价的窗帘。
这是他生活了几年的地方，熟悉到能闭着眼画出每一条小道。
但现在替死鬼就在里面。他能感觉到。
替死鬼目前就在里面游荡，只要没有人触发它的杀人规律那就不会有事，上次替死鬼袭击他们是因为王雪晴是它标记的目标。
虽然短暂安全，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李妄生背靠着冰冷的报刊亭铁皮，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小区的入口和附近的街道。
行人不多，大多是步履匆匆的下班族或是提着菜篮子的老人。
没人察觉到这片日常景象下潜藏的致命阴影。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骑着自行车叮铃铃地冲进小区大门，李妄生的心下意识地提了一下，直到那身影消失在楼栋拐角，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不能轻举妄动。贸然进去，万一替死鬼的规则被意外触发，后果不堪设想。
陈默的十年寿命是唯一的武器，必须在最关键的时刻，用在替死鬼的本体上。
现在，他需要等。等那个同样背负着非人代价的同行。
时间在焦灼中飞速流过。空气里残留的雨水气息混合着城市特有的尘埃味，带着一丝冰凉。
两点五十分。
一辆略显破旧的灰色面包车悄无声息地滑到路边，停在李妄生藏身的报刊亭斜对面。车门推开，万豪的身影钻了出来。
他看起来比昨晚在酒吧时更憔悴了。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灰败，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廉价西装皱巴巴的，沾着些难以辨认的深色污渍。
他关上车门，动作有些迟滞，似乎每一个简单的肢体活动都牵扯着内部的疼痛。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目光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周围，很快就锁定了报刊亭阴影里的李妄生。
万豪没有立刻走过来，而是靠在面包车旁，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打火机咔嚓的声音在相对安静的环境里显得很响。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疲惫但锐利的眼神隔着马路看向李妄生，微微点了点头。
李妄生从阴影里走出来，穿过马路，站到万豪面前。
两人都没说话，互相打量着对方的状态。李妄生看到了万豪眉宇间化不开的疲惫和身体里某种东西躁动带来的隐痛。
万豪也看到了李妄生眼底的凝重和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反而沉淀下来的冷静。
“来了。”李妄生先开口，声音不高。
“嗯。”万豪吐出一口烟圈，声音沙哑。
“东西带上了？”
“带着。”李妄生按了按口袋，玻璃瓶的冰凉触感透过布料传来，“你呢？能撑住？”
万豪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死不了。透支了点，那玩意儿昨晚闹腾得有点凶。”他用夹着烟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左胸口，“不过对付替死鬼，够用了。只要……计划能成。”他眼中闪过一丝不确定，但很快被狠厉取代。“怎么搞？直接进去找？”
“不能瞎找。”李妄生摇头，目光再次投向小区深处，“它盘踞在这里，有它待着的地方。我们进去，尽量别分开，也别碰任何看起来不对劲的东西。重点是感应。你身体里那东西，对这种同类，应该比我的感知更敏锐吧？”
万豪沉默地吸了两口烟，将烟头扔在地上，用鞋底碾灭。
“试试吧。那玩意儿现在饿得很，对食物很敏感。”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语气带着一种自嘲的冷硬。“走吧。”
两人不再耽搁，一前一后朝着龙康小区的东门走去。
门卫室空着，老旧的伸缩门半开着。踏入小区的瞬间，那股令人不安的阴冷感陡然加重，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小区里很安静。下午这个点，上班的没回来，上学的还在学校，只有几个老人在楼下的长椅上晒太阳，显得异常沉默。
阳光明明还算充足，却感觉照不进这片区域，光线像是被一层无形的膜过滤了，显得灰蒙蒙的。
李妄生放慢脚步，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
他注意着脚下的每一寸地面，墙角的阴影，敞开的楼道口，甚至是那些紧闭的、拉着窗帘的窗户。
鬼孝衣紧贴着皮肤，散发着微弱的寒意，抵御着无处不在的阴冷侵蚀。
万豪走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眉头紧锁，右手下意识地按在左胸心脏的位置。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额角甚至渗出细密的冷汗，似乎在强行压制着体内那个东西对外界环境的强烈反应。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双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层极淡的，不易察觉的青灰色。
李妄生定定地看着他，脑子回想起鬼新娘和他说的话，一旦厉鬼苏醒就不是人驾驭鬼了，而是鬼驾驭人，看万豪的这种情况离厉鬼苏醒也不远了，也不知道万豪能不能撑得住。
“左边，三号楼那边。”万豪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生理性的不适感，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玩意儿，可能就在附近活动过。”
李妄生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三号楼是小区里最旧的一栋，墙皮脱落得厉害，楼下的绿化带也荒芜杂乱。
他点了点头，调整方向，朝着三号楼走去。
越靠近三号楼，那股令人作呕的腥甜味就越发明显。
不是新鲜的血腥，而是一种放置了很久，带着腐败气息的尸臭味。楼下的垃圾桶翻倒着，垃圾散落一地，几只苍蝇嗡嗡地盘旋。
就在这时。
“啊！”
一声极其短促，凄厉到变调的惨叫，猛地从三号楼某个单元门洞的深处炸响！
那声音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极致恐惧和痛苦，仿佛喉咙被硬生生撕开，只来得及挤出生命最后一丝绝望的嘶鸣。
声音并不算特别响亮，但在异常死寂的小区环境里，却显得如此毛骨悚然。
惨叫只持续了不到半秒，就戛然而止。
死寂，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瞬间笼罩下来。连苍蝇的嗡嗡声都消失了。
李妄生和万豪的脚步同时钉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
两人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看向那发出惨叫的单元门洞。
黑洞洞的楼道口，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吞噬了所有的光线和声音，只剩下那声短暂惨叫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寒意，在空气中无声地弥漫。
找到了。
替死鬼就在里面。而且，刚刚有人不幸地触发了它的杀人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