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裤子悟道(1 / 1)
“冷藏价值极高!”
金句啊!冯晓刚太乐了。
珍藏价值说成冷藏价值,一语双关了!
关键这意思冷清大师还没听出来,在那一个劲儿的夸:“经理们说得对!你们懂行!你们有眼光!知音难觅啊!‘三t’公司,名不虚传!这钱,花得值!下次,我有新段子!还找‘三t’公司!”
他是回味无穷了,三人组也累趴了。
杨重瘫在破箱子上,“这钱挣的.比替人挨顿揍还难受。”
马青幽幽来了一句,“我算看出来了,这世上最无聊的人,就是一门心思觉得自己特可乐的人。”
于观拍拍他们,“甭管冷的热的,活儿算是给他办了。观众.反正最后也都乐了,乐啥不是乐呢?收工!”
冷清大师这个相声的故事,以一场“盛大”的舞会收尾:
二楼舞会大厅内,服务员们已在沿墙排列的长条桌上摆满了数以百计斟好啤酒的玻璃杯和丛林般揭了盖的瓶装啤酒,遥遥望去,颇为壮观。
两扇几乎高达天花板的包着皮革的巨门被缓缓推开了,走廊里挤满了衣冠楚楚的男女,他们像攻进冬宫的赤卫队员们一样黑压压地移动着,涌了进来,而且立刻肃静了。
走在最前排的是青一色高大强壮、身手矫健的青年男子,他们轻盈整齐地走着,像是国庆检阅时的步兵方阵,对前面桌上的啤酒行注目礼。
尽管不断涌进的人群给他们的排面形成越来越大的压力,他们仍顽强地保持着队形,只是步伐越来越快,最后终于撒腿跑了起来,冲向所有的长条桌,服务员东跑西闪,四处躲藏,大厅里充满胜利的欢呼。
在震耳欲聋的喧嚣声中,最先跑到桌边的人开始挨个杯子喝下去,飞快地、不眨眼地喝光一杯又一杯。源源不断的人群挤到桌边,无数只手伸出去抢酒瓶、抢杯子,把几十张长桌上的酒水一扫而光。
于观、马青、杨重、丁小鲁一群人步入舞会大厅时,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大型庆丰收群雕,一组组造型迥异的痛饮形像迭错有致地环布四周,男人们和女人们从堵住嘴遮住脸的倒竖的酒瓶后面露出喜悦的眼睛。
“天哪!中国老百姓真是世界上最好的老百姓。”于观激动地说,“他们其实并没有什么过奢的要求。”
爵士鼓惊天动地地响起来,势如滚雷,管弦齐鸣,群塑活动起来,像听到号令的团体操表演者奔跑穿插站住,以不同的摆幅摇扭着,渐次亢奋狂热,像一锅滚开的粥。
“跳,跳,都跳起来。”于观像活动木桩似地跳着密宗迪斯科,充满内心激情地严肃地对纷纷坐下来的众人说,“这没有一定之规,只要跳起来。”
“哈哈哈哈。”
余华顺着一阵诡异的笑声找着冯晓刚,见这厮一手猛拍大腿,另一手哗哗翻着稿子。
“老冯,乐啥呢?”
“啊?”
冯晓刚回头看着他,一乐,“来来来,余华老师,给你看个好东西。”
“啥玩意儿?”
“咱头儿的新小说。”
“是么?我瞅瞅。”余华来了兴趣。
冯晓刚才看到中间儿的部分,还没看完,余华就先把前面看过的稿子拿走,拿去看。
越看,越觉得可乐。
3t公司?
替人排忧、替人解难、替人受过。
哎呦,这跟讲笑话似得。
替人谈恋爱、替人颁奖、替人看相声这都够乐的了。
关键还有替人和媳妇吵架的:
“你这个不要脸的还回来干吗?接着和你那帮哥们儿‘砍’去呀!”
“别回家了,和老婆在一起多枯燥,你就整宿地和哥们儿神‘砍’没准还能‘砍’晕个把眼睛水汪汪的女学生就像当初‘砍’晕我一样卑鄙的东西!”
“你说你是什么鸟变的?人家有酒瘾棋瘾大烟瘾,什么瘾都说得过去,没听说像你这样有‘砍’瘾的,往哪儿一坐就屁股发沉眼儿发光,抽水马桶似的一拉就哗哗喷水,也不管认识不认识听没听过,早知道有这特长,中苏谈判请你去得了。外头跟个八哥似的,回家见我就没词儿,跟你多说一句话就烦。”
“我改。”
“改屁!你这辈子改过什么?除了尿炕改了生来什么模样现在还是什么模样。”少妇哭闹起来,“不过了,坚决不过了,没法过了,结婚前还见得着面,结婚后整个成了小寡妇。”
少妇一抬手把桌上的杯子扫到地上,接着把一托盘茶杯挨个摔在地上。
马青也抓起烟灰缸摔在地上,接着端起电视机:“不过就不过!”
“别价。”少妇尖叫着扑过来按住他的手,“这个不能摔——你是来让我出气的还是来气我的?”
“你说过你丈夫急了逮什么摔什么。”马青理直气壮地说,“你又要求我必须像他。”
“可我丈夫急了也不摔贵重物品,你这是随意发挥。”
“你没交代清楚。”
“这是不言而喻的。”
“好吧,把电视机放回去。下面该什么词儿了?”
“真差劲儿,看来你们公司没经过良好的职业训练就把你派来了。下边是我爱”
“我爱你。”
马青和少妇愣愣地互相看着。
“我爱你。”马青重复了一遍,看到少妇仍没反应,十分别扭地又说,“别闹了,宝贝儿。”
少妇笑了起来。
马青涨红脸为自己辩解:“我没法再学得更像了,这词扎人。”
“好好,我不苛求你。”少妇笑着摆手,“意思到了就行。”
“其实我是心里对你好,嘴上不说。”
“你最好还是心里对我不好,嘴上说。”
“现在不是提倡默默地奉献吗?”马青的样子就像被武林高手攥住了裤裆,“你生起气来真好看。”
“好啦好啦,到此为止吧,别再折磨你了。”少妇笑得直打嗝地说:“真难为你了。”
“难为我没什么,只要您满意。”
“满意满意,”少妇拿出钱包给马青钞票,“整治我丈夫也没这么有意思,下回有事还找你。”
“哈哈哈哈。”余华嘴角不住的上扬,看的特乐,特有意思。
文学嘛,不过使劲儿往下三路上去靠的事情,余华止不住的寻思,要是这个3t公司能再和裤裆靠近一点儿,兴许会更滑稽。
看完手里的稿子,又去冯晓刚那儿取,却见他坐在原地,满脸的怅然若失。
“嘿。”
“嘿。”
“你别在我脸前面儿招手,我没丢了魂儿。”冯晓刚说。
“那是怎么了?”余华诧异。
“不知道,看完这小说,心情止不住的低落,就跟和姑娘吵一架然后被姑娘撂在旁边儿似得,说不上来,反正是不好受。”
“写啥了?”
余华顺着冯晓刚的目光看去,只是这一看,眼神便像是被钉了个钉儿,定在那里。
“.夜里,于观家,老头子半睡半醒地调着袖珍半导体收音机,调着寻找台,每个台的播音员都在说:‘这次节目播送完了.”余华是真的怔住了。
他没想到,在一幕幕的荒诞、一幕幕的盛大之后,江弦写的居然是这样一个结局。
一个寻常的场景,一句寻常的语言,竟让他陷入不可自拔的沉思,如入莽原,不知所从。
这感觉无法言传。
江弦是在讽刺么?或许。
但仅仅是讽刺么?似乎又不是,讽刺的背后还有远不止于讽刺的东西。
那是什么呢?
余华说不好。
此刻,他只感到一阵悲凉。
这样熟悉的滋味儿,让他有些回想起一部和这篇《顽主》风格很相像的小说,同样是江弦的作品,是很多年前的小说
——《动物凶猛》
那个闷热夏天的末尾,阳光灿烂一天的午后,小说最后一句的结局是:“.我抽抽嗒嗒地哭了,边游边绝望地无声饮泣。”
如果非要余华评价一下,全世界不敢说,太绝对了,全中国也不敢说,太放肆了。
就仅从当代中国的这些作家里评说。
江弦一定是那个最会写结尾的作家!多漂亮的一句结尾。
谁能想到,在一个个荒谬的场景后,等着的是一台袖珍半导体收音机,等着的是播送员的一句:“这次节目播送完了。”
神了。
这一句真神了!
余华拍着大腿叫绝,而看完这句话,回过头看再看向小说内容,心中竟然会生出几分不舍。
好的小说就是这样。
你知道这个故事会有结局,可你读着读着,会永远不希望这个结局来到。
就像是收听播送员的广播,永远不愿意听到那句:“这次节目播送完了。”
“我真是明白了。”
冯晓刚这个时候说,“我真是明白什么叫‘给在雅俗之间左右为难的文学艺术各得其所’,这话说的那不就是头儿的这篇小说?”
余华一琢磨还真是。
说俗,这小说能把夫妻吵架的话,把女儿的碎嘴全部写到小说里,把“替人做什么”这种事儿写成小说内容。
说雅,又能写出一些让你时不时的为之深思的话,这些话仿佛富含哲理又说不出究竟有什么哲理的,或许他就是江弦写的一句狗屁,但也能让你细细品味这个屁的前调中调后调。
这小说就是有这样的魅力。
“我总觉着,看完这小说,该怎么写《编辑部的故事》我也知道了。”冯晓刚说。
“真的假的?”
余华有些怀疑。
结果等他一夜刚把《顽主》给看完,冯晓刚就把写好的剧本端到了他的脸上。
“这啥啊?”
“刚写的一段儿,你瞅瞅。”
余华接过扫一眼:(开门声)
年轻女子戈玲抱着书从门外进来,看向坐在门口位置的余德利:“哎,余德利,你这又算计谁呢?”
余德利(扶着下颚,神采奕奕):“戈玲,我琢磨出一高招儿来。既能天天陪媳妇儿逛商场,又能一分钱不花,还能让她觉得你对她特别地当回事儿。”
戈玲(甩甩卷发,冷笑):“你是不每次都不带钱包?”
余德利(一本正经):“不灵啊,不带钱包不行,那只能使一回。现在倒好,一出门儿她先摸我兜儿。”
戈玲整理桌面(不太感兴趣):“那你使得什么招儿啊?”
余德利起身缓缓走向她身旁:“嗨,昨天啊,我跟她上隆福大厦,一进门她就瞧上一条六百多块钱的裙子。”
戈玲回头看向他(有些好奇):“嗯?”
余德利(对戈玲挤眼):“你说,不买吧,又得别扭好几天,买吧”
戈玲(压低声音):“跟剜你心似得。”
余德利:“你比她了解我。你听我说啊,绝就绝在这儿,当时,我就指着一五百块的裙子对她说,要买,咱就买这个。”
(电话声)
余德利边说边接起电话:“喂,是,在,老刘你的。”
刘书友答应一声:“哎。”
余德利回到戈玲身旁,“那算什么啊,满大街都是。”
戈玲(笑):“您爱人激动不已。”
余德利:“也就一眨巴眼的功夫,一会儿就含糊了,死掰咧往外拉我,说太贵了。”
戈玲(眼前一亮):“哎?你这就坡下驴啊。”
余德利(两眼瞪圆):“千万可不能马上就下。当时我扒着那个柜台,说:‘买,你嗓子不错,倘若一不留神,要是唱红了呢,好歹咱也得有身演出服啊。’”
戈玲(大笑):“哎呦,你可真够逗得。”
余德利(津津有味):“哎,我可告诉你啊,就这一招,只适用于这同舟共济的夫妻,搞对象可千万别使用这一招啊。唉,我怎么告诉你了,我应该告诉李冬宝。”
“.”
余华看着看着,忍不住咂舌看向冯晓刚。
“这是你写的?”
“刚改出来。”
“哎呦。”
余华上下重新打量一遍冯晓刚,“可以啊,有点儿意思。”
“最主要的是,有没有左右雅俗的味道?”冯晓刚着急问。
“有。”
“不是玩笑话?”
“真有!不是哥们奉承。”
余华信誓旦旦,拍着胸脯,“已得咱头儿三分神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