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只是等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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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里伯德是谁?

一个运动员。

余切是谁?

中国这一代最好的作家。

劳心者是要比劳力者更厉害的。

美国人就是余黑,他妈的,他们暴露了,他们是余黑。

海明威,可以,运动员,不行。

木青说:“这些美国人很奇怪,为什么要用篮球运动员来形容你?你是写东西的,别人是打篮球的,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

“余切,你来讲讲为什么?”

好家伙,这可是个白人运动员,要是他们用黑人运动员形容我,你不得炸了啊。

一个小同志替余切回答了:“美国人是说,余老师就像是伟大的篮球运动员一样,总是在胜利。”

木青则反问:“胜利就那么重要吗?”

“很重要。”余切听到后特地回头道:“我们在这里吃大餐,住酒店,这都是因为我们取得了成功。他们的篮球队连续赢了6年,整个城市都为这项运动骄傲。”

“如果你没有取得成功呢?”木青说。“余切,我们的纪录片是要给国内的孩子看的,也要给领导干部看,你是我们的榜样,大家都会向你学习,世上没有人会永远的成功下去,挫折是教育的一部分……”

余切笑道:“你说的对。但任何人来问我,我都会说我会取得成功,我会一直这么下去。”

“这……不好吧。”木青觉得这样是否太高调?

余切让他先不要急着发表见解,而是观察自己在美国的经历,最后再写自己的新闻稿。

木青答应了,但他仍然不觉得高调是好事。

让木青改变主意的是一个叫刘祥成的华人摄影师。这个人主动来告诉摄制组:“在美国这里,作家、运动员、律师……通通都可以是胜利者。”

“美国人把余切用篮球运动员来形容,这不是贬低他,而恰恰是特别的尊重他!因为余切总是在胜利,他是英雄。”

然而,摄制组起初没有把刘祥成当一回事,也不觉得这话在理。

到这开始显现出文化上的隔阂来:运动员确实可以是英雄,但怎能和文学家相比呢?刘长春是民国第一飞毛腿,百米的王,很厉害,但他怎能和鲁迅相提并论?美国已经是礼崩乐坏了,他们要完蛋了。

华人摄影师刘祥成斩钉截铁:“是这样的,在美国就是这样!”

摄制组表示不解,不听。

而后他们发觉,这个刘祥成似乎在抢“生意”,他得知余切允许有人跟踪拍摄自己后,竟然也跟着余切。

余切当然不干了,刘祥成找报社申请了二十万美金,作为拍摄余切的版权费。

二十万美金何其多也啊,余切也绷不住了。他允许刘祥成来拍摄,但仍然只限于公开场合。那些私人的场合里面,刘祥成是不能来的。

刘祥成急得抓耳挠腮,羡慕央台的摄制组:“你们真是有宝藏,却不知道如何开启。他的时间很宝贵,你们浪费了!”

“你说这些话,你是什么人?你来教我做事?”一个小同志忍不住了。

“我是《时代周刊》的首席摄影师。”刘祥成说。

妈的,你《时代》杂志出来的了不起?不过是世界第一杂志罢了!

那又如何?

这里可是……哦,这里是美国啊。

于是,到这《东风压倒西风》摄制组爆发了第一次争论。

有人认为,应当警告这个普通话字正腔圆的假洋鬼子,中国有中国的规矩,实在是与你无关!

也有人认为,刘祥成肯定有两把刷子,应当学习美国人的先进经验。

这种争论持续了几天,直到新一期的《时代周刊》出来,封面是余切和马尔克斯握手的照片。那照片简直玄妙至极,病床上的英姿勃发,健硕有力,健康的那个却跪在地上,已被掏空,远处还有隐隐的尸体和警灯,他们又像战友,又像兄弟,又像国际关系,还隐藏着某种暗示:

因为马尔克斯是诺奖这个殿堂中的人物,所以余切也会加入进来。

在照片的构图关系中,余切是处于强势位的。

人家一张照片怎么能有这么多信息出来?这已经是一种艺术创作了。

随后,《纽约时报》对刘祥成这个华人摄影师进行了报道,因为他提名了普利策摄影奖,而且认为他的几率很大。他假如能获奖的话,时间将和西班牙的塞万提斯颁奖时间一样。

都在明年的四月份。

普利策是个什么奖?

令人惊讶的是,这个奖在美国的认可度,比余切的“书评人协会奖项”还要厉害。因为后者是可以刷出来的,而前者真需要本事,他们只颁发给那些重大社会事件下的新闻照片。

木青拿着照片去找余切,问他这照片到底还有什么妙的?余切这个无产阶级接班人,竟在这里谈到了宗教。

他说:“这照片最妙的是用了基督教的构图,一个天使在空中,一个凡人半仰卧在地上,两人手指相对,就好像要牵手,出自中世纪米开朗琪罗的《创世纪》,这是描绘上帝创造人类亚当的过程。”

木青感到自己的脑子一团浆糊。他不是徐驰那种中外皆通的知识分子,木青出自解放区,是个老战士。

他这一刻想要辞职了,这里没有他能听懂的。

但摄制组有人能听得懂,这儿有一些留学回来的二代。

79年中国第一次派出留学生赴美,到现在国内已有近万名留学生。

他们可以说是最明白余切成就的人。

只听得余切说:“有个叫贝戈利奥的阿根廷主教,之前评论过我,他在南美世界很有影响,帮了我大忙。当然了,在我们国内并不怎么报道这个人。”

“这和宗教有什么关系?”木青说。

“因为这个构图就出自基督教。上帝和亚当的手指相接,象征着上帝将生命和智慧传递给了人类。在这里面,我是上帝,马尔克斯是一个哥伦比亚人,他真正想要表达的是这个。”

余切说:“因为没有我,哥伦比亚人将一无所知。”

震撼爆发在这个房间内,静悄悄的。

“在这里面,我是上帝。”

余切就把这种话说出口了,他没有狂妄,也没有窃喜,反而是很理性的分析,而这代表最深层次的骄傲。

这也是刘祥成想二十四小时跟着余切的原因,他就是为了等到这样一句话。简直是文学圣经。

可惜,刘祥成应该是听不到这句话了。

随后余切还分析“病床的黄毯子看上去像是裹尸布,耶稣在十字架被钉死之后,复活前就是靠这东西下葬的,这是个圣遗物。你看看这毯子像不像?”

“所以这个华人摄影师那一刻其实想到很多,他凭本能的零点几秒拍下这一张照片,是不是很厉害?”

你真以为《时代周刊》的首席摄影师,几乎拍摄了整个中国八十到九十年代的人,是一个无名之辈?这怎么可能?

余切当然也很喜欢刘祥成。

海明威那些装逼照片是他拿美图秀秀自拍的吗?

酒好也怕巷子深啊!这事儿深深的打击到了木青,作为通讯社的元老,他开始发觉自己在业务上的短处:他的新闻稿,在西方世界中几乎是没有传播力的。

你连看都看不懂别人的妙处,你哪里能青出于蓝呢?

而余切是个博古通今的人,他知识杂得不可思议,这是余切为何在西方受欢迎吗?

纪录片播出后,怕是要引起热议了吧!《东风压倒西风》开了个小会,会上经过众人讨论,他们决定,像美国人一样,为纪录片进行带有自己主观意愿的创作。

他们创造了又一个第一次。这在之前是不常见的。

纪录片应当倾向于事实,而不是像西方人那样讲一个故事,而现在这个摄制组决定这么干。

至于那些数百小时的视频资料,那是不带主观想法的,留给后人的智慧去判断吧。

你也可以用这些资料,讲讲你眼中的余切。

主题是什么?受到美国熏陶的海归编辑,只觉得“我是上帝”这句话振聋发聩,满脑子都是余切的声音。

但这毕竟是面向国内的纪录片,最终他们决定把余切塑造为“英雄”。

说实话这很常见,但已经是突破性的一步。

随后,余切就发现,摄制组更多的关注自己在哥伦比亚的经历,甚至希望余切能扮演一下自己,把当初的事情演出来。

而且,摄制组经常问美国作家“怎么看待余切”这种问题,得到一个满意的回答后,就把这段放在纪录片中。

他们开始有针对性的拍摄。

余切说:“你们有点脸盲,我看到一个美国作家,被抓着问了三次,每次他说了一样的话。”

“他是夸我们中国作家的嘛?”木青说。

“当然了,他难道能不夸?我在这呢。”余切道。

“这就够了,多来点,我们中国观众爱看。”

自带干粮的摄影师刘祥成也在余切的旁边,他和央台的摄制组有过一些交流。刘祥成恍然大悟:“你们在学我,你们想搞创作,但是没关系,中国人早应该学了,这是新闻业的改开大计,中国新闻要和世界接轨!那些教科书早就过时了!”

摄制组很多人因此觉得,《时代周刊》这个华人摄影师对母国仍然有感情。

有人想把余切说的那句话告诉他:在这里面,我是上帝。

如果这个华人能知道这句话,他该多么激动?他能用摄像机创作出什么故事?可惜他永远不可能知道!

最后没有人告诉刘祥成余切这句话。

十月,中国内地在过国庆节,真是普天同庆。

这一年首都第一次出现广场花坛。在天安门的广场,围绕当年国家经济、社会发展的特点,设计和布置出一个巨大的花坛供市民欣赏,这个活动持续了数十年。

而在1986年,这一年的花坛景观是“天安丽日”。景观共用花10万盆,广场中央建起直径60米,高3米的以大松柏为主景的大花坛。

6个巨大的花瓣开花坛由中心向外辐射,以及各色月季,名贵的观赏鱼和观果植物……他们共同构筑出了巨大的献礼。

“这真美啊!”余切在报纸上看到这一幕。

他忍不住鼻子一酸。

现在中国,开始越来越接近于余切小时候的样子,那个九十年代的鲜活日子。至少在京城这些大都市已经是这样。

曾经的粮票、三大件已经更新;取而代之的是下海、市场。

央台的摄制组仍然余切旁边,他们拍到了这一幕。木青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想家了吧?”

余切点头:“我四月份来的,现在已经过去六个月。”

其实已经过去很多年。

余切上一辈子还是个研究生的时候,曾在首都看过国庆的大花坛,还献过花。在大会堂,在历史博物馆,在纪念碑的中山画像处……诸多地方都有市民献上的鲜花,他也为伟人献过花。

很快,另一则消息更让余切感动。

燕大的学生们,为了庆祝余切在西语文学上获得的成就,以及“新现实社团社长”传奇的死里逃生。他们在燕大的未名湖,摆放绵延数十米的黄色花朵。

这些花朵是中国的“la rosa amarilla”,在《百年孤独》的中译本开篇上,余切对这句词的解释是“幸运,辟邪。”

如今,这些花也献给了他。

这构成他个人的故事?余切感慨万千。

之后余切飞去美国,参加了在大使馆举办的国庆活动,这是全球爱国华人的盛典,在这里,余切终于见到了宫雪。

宫雪和之前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她刚到美国时过了一段苦日子,被在这边做高管的华人表哥追求,宫雪十分尴尬,打电话求助大使馆。

然后就被安排到波士顿大学附近,呆了两周,她又被华人表白。

宫雪很委屈:“我一句话没有说,一个眼神也没有,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人喜欢?我的英文也不好。”

因为你漂亮啊!

中国的落魄女明星,性格善良,在美国举目无亲,在美国无依无靠,几乎无生存能力……这恰恰是她绝佳的优点。

“那么,你在美国这段时间,到底在做什么?有几个月了。”余切问宫雪。

宫雪的眼睛望着余切,说道:“余切,没别的,我只是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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