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公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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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孟买芸芸众生中的一分子、默默无闻的普通人,你能做的着实有限。

凡事都要通过某个人才能办成,订票员非得走私人关系才肯松开指缝,而买火车票、电影票、租公寓或谈婚论嫁.无不如此。

要达成目的,必须通过朋友的朋友、熟人的熟人、亲戚的亲戚才行。

缺乏这一层层的人际关系网,在孟买你将寸步难行。

你不能够跳过这一张张面孔,直接找到那个并不认识你的人。也不能只透过一根电话线,要求素昧平生的对方满足你的要求。

若剥除一切关系,单论供需,那么仅剩的是银货两讫而非人情交换。

当你想在泰姬玛哈预订酒店房间,或去购物中心买电影票时,你必然要四处打听:“有谁认识那个谁的谁?”

所以尽管有种种不好,在这里建起了关系网、拥有影响力的人们,依然选择留在了孟买。

阿卡什是归国印桥,他花了将近半年时间,来把在孟买的生活方式适应的和曼哈顿无异。

他们掌握了各种生活技巧:如何与杂货铺的老板、计程车司机以及亲戚们讨价还价。

妻子的印地语渐渐变得流利,她不再让佣人欺生,他们知道了绝不在九点半前赴他人的晚宴。

刚到孟买时,他们尚照纽约的惯例八点登门,而后不得不干坐喝茶,看女主人一边忙着打扮,一边要进厨房做饭,一边还怕冷落了我们,不时地礼貌性地寒暄。

他们找到了购买螺丝刀、床单、燃气灶以及电视机的最佳地点。

他们习惯了各种突发情况,若佣人一周不来,他们就自己做家务。

如果马桶的水箱开裂了,他们已掌握了诀窍:打电话让人来修,但不是找管道工,而是找电工,他为人正直可靠。

电工会带管道工一同上门,若见后者又要在收费上动歪脑筋,便会支开这心术不正的人,自行为他们修理水箱,他会用水泥将陶瓷箱体粘合好。

倒不是说他们肯定就不再吃亏上当了,而是他们已非初来乍到,两人在和金钱打交道的事上已交了不少学费,也舍弃了美国人规规矩矩的那一套。

有一天晚上阿卡什还骗到了计程车司机,他在午夜刚过时送阿卡什回家,走夜路收费更高,但阿卡什的手表慢了几分钟,当时正显示11:57。

他把表给司机看,对方按入夜前的标准算他车资。阿卡什在听到孩子纠正他的错误时,方才意识到自己在孟买已变得多么狡诈。

这座城市毫无诚信可言,阿卡什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他本可以在曼哈顿继续享受精英生活,做自己的程序员。

可是家里老人想念的紧,发小又不止一次在电话里表示:未来的印度,计算机大有可为。

他回来了,事业且先不说,光是适应孟买的生活,有时就让他倍感沮丧。

好在生活的上的琐事已不再成为麻烦,唯独孩子们常常生病成了头疼的事。

孟买的空气不好,水质不佳,食品不卫生,对小孩子而言是极大的考验。

这个国家有十多亿人口,十多亿精瘦、多病但活生生的人口,他们被各种各样的疾病困扰。

孟买的医疗资源紧张,想要及时就诊,只能托关系去昂贵的私人医院。

公立医院形同虚设,在门口搭着简易窝棚的病人,两个月前就在这里等待。

天晓得轮到他的时候,疾病有没有把他完全吞噬。

阿卡什忧心忡忡,他的孩子还没彻底适应孟买的生活,指不定哪天就染上痢疾。

犹记得他的大儿子乔达摩,刚回孟买时就得了阿米巴痢疾,整整两周的时间随时随地会腹泻,阿卡什都不忍心看他瘦得皮包骨的小身体。

孟买作为印度最现代化的城市,其食品和水源都受到粪便的污染,阿米巴痢疾就是通过粪便传染给人的。

孩子们吃的、喝的,都是粪便污物。他们吃芒果,或去泳池,或自家的水龙头,无不充塞病毒。

有些社区的排污管和与之并行的进水管甚至能串接在了一起,人们防不胜防。

在这座城市,所有污染物都是循环再利用的,含有病毒的粪便污水正毒害孩子,人们却无能为力。

在别的地方,你要么得病,要么痊愈。在孟买,一种病好了,你接着得另一种病。

阿卡什家天天上演生病循环赛,他们夫妻俩患上了颗粒性咽炎。如果不想得这种病,除非你不再呼吸。

颗粒性咽炎是由污染造成的,而孟买的污染无处不在。

不论在室内、车厢里,或同别人交谈时,你的毛孔呼吸这座城市的空气,你的鼻腔过滤这座城市的颗粒。

空气中的污染物导致阿卡什的咽部结缔组织增生,因此他不停地流鼻涕、打喷嚏。

每天早晨扫完地,扫帚上都结了厚厚一层脏东西:灰尘、纤维、羽毛。

他的孩子就在这样的环境里玩耍,呼吸铅含量超标十倍、可致他们发育迟缓的肮脏空气。

阿卡什如何不忧心,他甚至焦虑的睡不着觉。

周日的时光本该流淌得格外缓慢,人们会睡到午时方起,吃一顿丰盛的早午饭,喝一杯冰镇的啤酒,揽过爱人久久温存,接着再沉沉睡去。

阿卡什却得早早起床,他一份份的浏览报纸,用铅笔在上面圈圈划划。

那些医疗广告是他关注的重点,在孟买这么长时间,始终没找到一家满意的医院。

孩子的教育也是头等大事,乔达摩在古吉拉特语学校很难融入进去。

他不熟练印度的语言,只会讲英语。

妻子芙伊打开电视机,太阳卫视通常会在这时候播报晨间新闻。

“苏尔先生宣布将以苏尔电器的名义成立专项公益基金,致力于医疗、教育、社会安全等方面的投资,首期公益基金5亿卢比.”

“咦?”阿卡什抬头,“公益基金?”

“说是有5亿卢比。”芙伊也有些吃惊,她紧盯着电视。

“这些富人不会是诈捐吧?他们最擅长这一套。”“我觉得不像,至少苏尔先生不是。”

“为什么?”

“因为他是苏尔先生啊,孟买人都知道他,说他是个好人。”

阿卡什对这样的话将信将疑,他在美国见过很多表里不一的富人。

这时候电视机镜头一转,放的是罗恩在公益基金成立仪式上的签字画面。

硕大的五亿卢比支票,在特写镜头下纤毫毕现。

“竟然是现金?”阿卡什惊呼。

“公益基金的账户还会定期公开,接受国际组织和国内民间组织的监督。”芙伊重复着电视机里的口播。

“哇,这个苏尔也是印侨吗?”

在阿卡什的印象里,只有接受过国外良好教育的精英,才有这种慈善意识。

“不,地道的印度人。”芙伊很骄傲。

慈善事业在印度很没存在感,鲜有超级富豪热衷于此,他们宁愿多买几辆跑车。

苏尔先生不仅做了,还拿出了5亿卢比的现金。

这笔巨款实在超乎常人的想象,很多大公司的资金储备都不一定有这么多。

电视机中的宣传片还在继续,罗恩在镜头前发表了演说。

这笔公益基金首先会应用到医疗领域,第一步是购买孟买三座经营不善的私人医院。

它们将被改组成公益医院,所有诊疗费全免,只收取医药的成本费用。

当然如果药企愿意无偿捐赠,那么该部分的医药费用也全免。

目前太阳医药、兰伯西等药企,已经表示会捐赠部分痢疾、流感用药。

新的医院以苏尔命名,大致分布在孟买的东、西、北三个方向。

南孟买是最繁华的地区,医疗资源不缺,其他几个区域更需要苏尔这样的公益医院。

阿卡什他们听得眉飞色舞,他们的公寓就在西孟买,其中的一座医院甚至就在几个街道外。

最重要的是电视机画面正在播放,新的苏尔医院里装修的情景。

它比以前更大、更宽敞、也更先进,那镜头拍的真好,简直是电影级的。

如果不说,阿卡什甚至以为那是某座星级酒店。

“这医院两个月后就可以开业?真是太好了!”

“我们过去只要十多分钟,苏尔先生说医院能同时接待上千名患者。可提前一周开始预约,三座医院资源共享。”

“以后再也不用等上十天半月才能见到医生了,就是不知道人太多,会不会让医院的经营陷入困难,毕竟很多治疗都是免费的。”

“看,苏尔先生都考虑到了。”

只靠医药费当然没办法支撑医院的运转,毕竟医生和医护人员的薪资就是不小的开销。

所以苏尔医院的资金主要来自两方面,一是来自社会的其他捐赠,二是苏尔高级诊所的盈利所得。

苏尔高级诊所不对平民开放,专注高端私人医疗。

这是一座盈利性医院,聘请的全是印度最顶级的医生,甚至有国外知名医疗研究人员。

设备比肩全球先进水平,装修也是依照五星级酒店配置。

诊所的门槛相当高,非富即贵,且采取预约制。

不用担心没有病人,因为医院最好的名片就是医生和研究方向。

罗恩可是花了重金才请到了国内外的医术大拿,他们除了高薪外,还有利润分成拿。

苏尔高级诊所准备专研的领域是肝脏疾病和脑炎,两个方向。

印度的卫生条件懂得都懂,细菌病毒通过下水道中的污水传播,也可通过两性和使用污染的针筒传播。

印度的乙肝发病率和病毒携带者比例很高,即使富人有时候也难逃感染的命运。

另外一个难缠的疾病就是脑炎,主要通过蚊虫传播,印度的气候极其适合这种病毒滋生。

诊所确定这两个研究方向,完全是因地制宜。

当然其他常见疾病也不在话下,苏尔高级诊所拥有最顶尖的医疗团队。

这座医院坐落在南孟买,它的客户人群就是这里的富人。

苏尔公益基金光是在医疗领域的投资就高达3亿卢比,平价医院只占少部分,大头都在苏尔高级诊所。

阿卡什能理解这种贵宾式的私人诊所存在,毕竟平价医院总需要资金来运营。

嗯,用富人的钱为穷人看病。这很好,不是吗?

医疗的部分结束,罗恩又开始讲教育投资。

“苏尔先生,竟然还准备开办精英学校?”阿卡什兴趣大增。

他的儿子乔达摩正需要合适的学校,那种好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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