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世界尽头,大师之路为DNF魔剑神加更(1 / 1)
阿根廷当地时间9月4号上午11点,路宽、刘伊妃一行人走出机舱,迎面撞进眼帘的是被铅灰色云层压低的天空。
初春的乌斯怀亚机场跑道尽头,安第斯山脉残雪未消的峰顶像钝齿般咬住天幕,寒风卷着南太平洋的咸腥气息扑面而来。
小刘呼出的白雾瞬间被风吹散,她这才发现停机坪边缘的积水结着薄冰,远处航站楼屋顶的金属支架上也挂着冰凌,在阴郁天光下泛着青白。
路宽伸手替她拢紧驼色羊绒围巾,指尖触到鼻尖的冰凉:“体感温度应该已经有零下了,这下不嫌热了吧?”
刘伊妃鼻尖微红,语气娇憨:“我已出舱,感觉良好。”
路老板回应了一个大拇指。
不像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行程随意、匆忙,这次所有的游玩计划、交通住宿昨天都已经安排妥当,阿根廷女导游玛利亚·科尔特斯早已等候多时。
她按照雇主的要求没有声张,手里举着“luliu”的标牌,远远就看见了两张男帅女靓的华裔面孔。
玛利亚接待过不少客户,但这么赫赫有名的雇主还是第一次见。
她利用互联网查了查这两位的资料,女孩是柏林电影节的影后,有一部电影在好莱坞拿过最佳特效,很可惜她都没有看过,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名头。
但一边和身边女孩笑谈、一边向自己挥手的这位北平奥运会总导演,可是名副其实的大富豪,前两天还登上了《时代》周刊的封面!
这是什么概念?玛利亚在布大读旅游专业毕业,也算个小知识分子了,这样的南美学生对灯塔国的文化和经济权威是颇为笃信的,特别在阿根廷经济的日趋退化之下。
在她看来,能够上南美的各位军阀、总统都上不了的《时代》封面,这位路的地位和实力叫她震惊。
“路先生!”她快步上前,麂皮短靴在地面上敲出清脆声响,胸前的向导荣誉标识晃眼。
“先生,女士,欢迎来到乌斯怀亚!我是玛利亚。”
路、刘二人友好地同她握手,路老板笑道:“你的英语讲得很好,这两天就听你安排了。”
“没问题,租好的三辆车在外面,我们先出发去住处吧!”
玛利亚看着名副其实的“黑压压”的安保团队有些咋舌,故作轻松道:“路先生,其实乌斯怀亚的治安相当好,一年都没有几起刑事案件。”
小刘好奇:“这里很早以前是流放重刑犯的地方吧?”
“没错,不过现在都是友善居民,”玛利亚解释道:“这里三面环海,一面是安第斯山脉,是一座天然孤岛,犯罪者连逃走的路线都没有。”
“而且城市总人口才4万,社区关系非常紧密,乌斯怀亚也是阿根廷平均收入最高的地方,福利很好,很少有人会冒着被驱逐的危险犯罪。”
“是吗?”刘伊妃很欣慰,又转向男友:“那可以叫阿飞他们自己去逛一逛了,不必跟着我们。”
路宽摇头:“算了,你叫他走也不肯的,其他人可以离得远一些。”
“也是。”小刘冲阿根廷女导演甜甜一笑:“玛利亚,街上的人好像不大多。”
“是,现在是淡季。”玛利亚示意司机右拐,又细心解释:“乌斯怀亚是南极旅游的始发站,一般都从10月初开始集结,那时南极的气候最温和、野生动物出没频繁,二位来的时间有些早。”
小刘很满意:“淡季也不错,安静又安全。”
她追求的就是世界尽头的感觉,如果搞得跟自己在北平上班早高峰一样,那这世界未免也太拥堵了一些吧?
“先生、女士,给你们汇报一下未来的流程,看看是否需要调整。”
“好,你讲。”
玛利亚很专业:“二位是要在6号中午前返回布宜诺斯艾利斯,在河床的主场观看世界杯预算赛,门票我已经订好了vip位置。”
“我们在乌斯怀亚满打满算也只有两天时间,待会儿安顿好之后,可以先到火地岛国家公园游览,这里距离市中心只有十几公里,结束后二位乘坐租用的豪华游艇出海,从比格尔海峡开出去,在近海很安全的地方看日落。。。”
刘伊妃有些迫不及待:“极光呢?”
“极光在夜间可以看到,二位看完再返回就可以了。”
“还有之前女士提出的看帝企鹅的条件暂时满足不了,现在出发去南极外围岛屿,就算不计成本动用破冰船,也要超过一周的时间。”
玛利亚补充道:“知道女士喜欢小动物,我们联系了直升机租赁公司,可以飞到附近的欺骗岛去,应该也是可以看到阿德利企鹅群的。”
“可以,一样的。”
“直升机来回欺骗岛时间较长,白天灵活安排些其他项目,晚上给两位预订了私人码头的烛光晚餐。”
“以乌斯怀亚的天气,6号上午天亮也得等到9点半以后了,就没有安排其他活动。”
“先生、女士,你们看行程是否妥当?”
玛利亚小心翼翼地看向路宽,希望从这位大人物的脸上看出什么喜恶。
路老板在车窗边上拍照采风,半天才反应过来,看着一脸热忱的女导游:“告诉你一个文化习惯的差异吧。”
“先生,您请说。”
“以后遇到中国来的游客,如果是夫妻,直接找女士拍板决策就可以了。”
“不要问男士的意见,因为不重要,也没太大作用。”
刘伊妃俏脸上笑出浅浅的梨涡,拿中文揶揄男友:“别把我说得这么霸道,哪件事不是先请示你的?”
即便语言不通,看着这位柏林影后娇媚可人的模样,玛利亚也知道眼前感情甚笃的情侣应该在打情骂俏。
闻弦歌而知雅意,女导游瞄了一眼两人手上的戒指,一脸真诚地转向小刘:“夫人,您看呢?”
一声夫人把刘女士叫得乐开了花:“没问题,不过我有个要求。”
“在不必要的情况下,最好不要有人跟着我们,我们想自己享受旅程。”
“好的,了解。”
她有些厌倦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前后保安随行的状况了,感觉不像去年在西西里岛一样充满自由。
但考虑到安全又不可或缺,这么一想其实还是回到北平好,安全有序。
简单安顿完毕,小刘完全没有欣赏这座半山腰的豪华酒店的闲心,兴致勃勃地拉着男友出发去往火地岛国家公园。
玛利亚按照嘱托,跟包车司机在入口处等候,只有阿飞随行,远远地坠在两人身后。
看起来的确比较安全,至少沿着coastal trail走了十分钟之后,视野里只出现过三两个外人,倒不如一只掠过两人头顶的不知名鸟类更危险些。
因为准备随时要“拍照黑奴”给自己摄影,小刘今天也是略作打扮了的。
她裹着件浅灰绒外套,白框墨镜把半张脸藏进冷冽的时髦里,嘴角翘起的弧度,漏出点孩子气的甜。
少女站在嶙峋的山石前拍照,黑发瀑布般泻在肩头,发丝里暗藏的褐栗色光泽恍若林间跳跃的松果,俏皮可爱。
“好了吗?”
拍照黑奴点头:“嗯,可以的,现在都会回首掏。。。回眸笑了,进步太多。”
刘小驴心情闲适:“本夫人也还是有悟性的,我现在穿衣服的衣品都好多了吧?”
路宽微笑:“别问我。见过你没穿的样子,就记不住你穿衣的模样了。”
“哈哈!你这个高级色狼可以。”
两人走到一处风景极佳的所在,极目远眺。
碧空如洗,雪峰以冰晶之笔勾勒天际线,将清冷的山脊线裁开成两种色彩,一面是天幕的钴青,一面是海水的深蓝。
不远处的绿岛伏波如巨鲸脊背,苔原织锦,金雀花初绽,南半球的春季也算迷人。
倏然间,一对信天翁掠过天际,翼展如银帆划破长空,它们以近乎完美的同步姿态盘旋而上,在雪峰与海面之间划出优雅的弧线。
“真好看。”
路宽笑道:“让你把导游发配了,导致我现在只能听到一句‘真好看’。”
“具体好看在哪里啊,国家公园的地质特点、动植物分布啊,我们都无缘知晓了。”
小刘不满地挑挑眉:“要知道这么多干嘛?美食好吃需要你知道厨师怎么颠勺吗?”
“有这种美景和我这种美女陪你还不够吗?知不知道什么叫‘天地有大美而不言’?”
路老板看着机关枪一样的刘小驴:“知道了,你叫刘大美,待会儿别迷路就行,我看这里头鬼影子都见不到几个。”
“放心吧,我都规划好了。”小刘胸有成竹:“隔几公里就会有服务站,前面穿越丛林还可以坐小火车,到那里就可以返程了。”
少女看了看手机时间:“阿飞的包里有吃的,中午我们随便对付一口,晚上到游艇上吃大餐,我让玛利亚找了最好的厨师。”
“我这几天胖太多了,回去人艺演出我怕旗袍穿着难看,还有《山楂树》,今天你们陪我徒步暴走吧!”
路老板无语,富豪出海怎么还整成驴友穷游了。
两人沿着海岸线走了一阵,终于到达了小刘预想中的第一个地标打卡点:
所谓“世界尽头的邮局”。
“世尽邮”走近看颇为寒酸。
在路宽看来,就是贴满了小广告的铁皮房子突兀地矗立在碎石滩尽头。
锈蚀的铁牌在寒风中轻晃,邮局外墙钉满各国钱币与泛黄明信片。
一枚1940年代的阿根廷邮票被树脂封在门框玻璃里,邮戳图案是叼着信件的企鹅。
可这些在纯爱少女刘伊妃看来却又不一样了,她要比艺术家男友发现美的眼睛更亮。
铁牌摇晃?
那是邮局里传来的老式八音盒,发条将尽的余韵。
钉满钱币的墙面?那是全世界的浪漫主义战士,在这里用金属编织的誓言。
至于这个路老板眼中的“突兀铁皮房子”,在纯爱少女看来,就是被时光镀了金的童话匣子,每一道锈痕都是南极风雪写给陆地的情书。
刘伊妃雀跃:“走走走,我们互相给对方写一封情书,然后从这里寄到北平,怎么样?”
“不怎么样!”洗衣机无语:“写情书也太肉麻了,我搞不来。”
刘小驴咬牙切齿:“狗东西,你想那什么的时候。。。为什么好听的话能张嘴就来?性压抑是吧?”
夫人活学活用了。
洗衣机敷衍:“明信片巴掌大的地方写什么情书啊,我们互赠祝福,你再给你那些闺蜜寄几张不就行了。”
路老板搂着女友的肩膀进了铁皮房子,迎面而来的是混合着松木与油墨的陈旧气息。
两人四下打量,邮局内部比想象中宽敞些,四壁钉满泛黄的世界地图,阿根廷比索与各国货币串成的风铃叮咚作响。
小刘好奇地看着角落里一台老式电报机,玻璃罩上落着薄灰,显然从常用工具沦为了文创展品。
幸好柜台后的阿根廷大叔听得懂英文,再加上小刘蹩脚的西班牙语和手势的辅助,两人买了厚厚一沓各具特色的明信片。
甩手掌柜路宽看着女友掏出钱包有零有整地付钱,这会儿阿根廷人民币汇率在1比2.3左右,每张明信片折合下来不到5元。
太便宜了。
不知道是真的此时乌斯怀亚还没有火起来,还是国外旅游景点宰客的决心不够深入。
或者像玛利亚所说,乌斯怀亚作为南极科考和旅游的集散地,本身当地居民收入就丰足,加上稳定福利,没有捞外快的需求。
邮局里偶有三两人来了又离开,小情侣找了一处角落坐下,小刘开始郑重其事地给“萝卜填坑”。
“路宽,这张冰川蓝洞的寄给甜甜怎么样?很对她清澈纯净的气质。”
“可以。”
“这张世界尽头的灯塔呢?也很唯美啊,给畅畅吧?”
路老板拿过来看了眼:“寓意不好,这辈子孤守世界尽头,地球大陆最南端,孤苦伶仃的。”
小刘腹黑:“哦是,那算了,给杨蜜吧。”
“哈?”
刘伊妃捂嘴偷笑:“哈哈!开玩笑的,不至于不至于,我们自己收藏。”
“这张海上日出给妈妈,可爱的海狮岛给小姨,安第斯雪峰给爸爸。。。”
忙忙碌碌地十多分钟,少女面色恬静地抽出一张火烈鸟的递给男友,自己拿了一张信天翁的。
“好啦,这是我们的,可以开始写了,你要好好构思!”
路宽早就看她把这两张压在咖啡杯下,好奇道:“这两张,有什么说法吗?”
纯爱少女似乎天生就点满了罗曼蒂克的科技树,在这间世界尽头的邮局,在人类大陆的最南端,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瞧着男友,声音倏然间温柔了下来。
“火烈鸟一生只有一个伴侣,它们一起筑巢、孵卵、育雏。配偶死去,幸存者的红色羽毛会逐渐褪回灰白,像是主动卸下爱情勋章。”
“信天翁也是。”
“它们每年迁徙距离长达1.5万公里,却可以精准地回到繁殖地等待伴侣,有的环绕南极飞行二十年,才会选中唯一的伴侣,然后轮流孵卵,交接时会用喙轻触传递温度——”
“在我们即将组成家庭之前,在世界尽头偏偏就有这两种坚贞的鸟类栖息。”
“路宽,你不觉得特别浪漫吗?”
刘伊妃一脸期待地看着男友,长睫毛在极地苍白的日光微微颤动,仰起脸时,鼻尖被冻出的一点粉红煞是可爱。
“嗯,不错。”
小刘把捋了捋耳边的碎发,拿咖啡杯挡在两人之间:“好好写哦,别让我看到,等寄回了北平揭晓惊喜。”
她突然又攥紧男友的手掌:“我要你写出那种,一句话就能让我掉泪的语句来,晓得吧?”
“奥!”洗衣机面上维持着导演审阅分镜时的专业表情,下笔却有些踌躇,转而掏出手机搜了些东西。
纯爱少女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了,想着早上翻阅的旅行科普资料,有些福至心灵在明信片上提笔。
【火烈鸟在浅滩低头汲水,玫瑰色的倒影里,沉睡着为爱涅槃的古老传说;信天翁滑过十二级风暴,那绷直的翅骨,丈量着比海洋更深的孤独守望。
所有的忠贞,本质都是对时间与死亡的浪漫叛逃。
路宽,今日在世界尽头写下这句话予你,以明我本心。】
。。。
少女轻呼了一口气抬头,见咖啡杯挡住的笔走龙蛇和他脸上的认真表情,心里漾起一阵甜蜜的悸动。
他会写什么话呢?路老板刚刚心有疑虑,于是翻查了一些动物习性真相。
【火烈鸟的红褪成灰白,其实是年龄大了以后减少摄入虾青素的生理反应,信天翁的万里归巢,也是鸟类地磁导航的基因本能。】
写完两行字他顿了顿。
如果只写有这两句“反鸡汤”文学的明信片孤零零地出现在小刘手里,估计自己要变成那座乌斯怀亚孤独的灯塔。
最少也得“性压抑”几天,再严重点搞不好刚结婚就要“被丧偶”。
于是又加上了一句,算是往回找补了一下。
嗯,这样就理性和感性并存了。
“写好啦?”
洗衣机一抬头就是女友期待的小眼神,似乎已经雀跃地想要一窥究竟了。
“对啊。”男子面色淡然,顺带拿起桌上的一沓明信片,起身到门外一股脑都塞进了邮筒。
“茜茜啊,这明信片要几天到北平啊?”
小刘听着他的温言软语有些奇怪:“不知道呀,怎么啦?”
路宽微笑:“想早点看到你写什么。”
“嘿嘿,我也是。”少女挽着男友的胳膊离开,她喜欢这种永远怀有期待的感觉。
经过柜台,佛系的邮局老头解答了他们的疑问:
明信片要经过阿根廷邮政系统中转至国际枢纽,南美邮政效率较低,可能会增加滞留时间,最终到真正的“地球另一端”的中国起码得半年以上。
“哦!太不幸了!”
路宽和女友“均觉”遗憾,但对南美的尿性又无可奈何。
两人继续沿着火地岛国家公园的碎石小径漫步,脚下苔原如织锦般绵延,金雀花在寒风中倔强绽放,为灰褐色的荒野点缀零星亮色。
当地时间下午两点,“远东驴友团”三人终于抵达火地岛国家公园的阿尔米兰特湾观景台。
乌斯怀亚过了中午以后就温度骤降,连同阿飞在内,三人都裹着厚厚衣物坐在台阶上补充热量。
小刘裹着驼色羊绒围巾,鼻尖冻得通红,发梢还挂着几颗细小的冰晶,环境已经可以呼气成雾了。
路宽从包里掏出出发前在酒店打包的烟熏三文鱼的三明治,虽然可以冷吃,但也已经凉得有些太透了。
他把锡纸包裹的阿根廷传统牛肉馅饼递给小刘,摸上去还有些余温:“你吃这个便宜的,我跟阿飞吃海鲜。”
小刘莞尔,知道这是关心自己:“你今天表现不错啊,不叫苦不叫累。”
“呵呵,再跟你一起生活一年我可以参加铁人三项了。”
“没办法啊,谁叫你的未婚妻是个女演员呢,毕生都要和减脂减重为伴了。”
路宽跟阿飞两人狼吞虎咽,不一会儿把两个三明治解决光。
从飞机落地开始到现在接近5个小时的徒步运动量,早餐的摄入都被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路老板砸吧砸吧嘴看着阿飞:“吃饱没?”
“还是饿。”冷面保镖平时早晨面条都两碗起步。
刘伊妃又掰了半块牛肉饼递给两人:“忍着吧,待会儿前面坐上小火车,二十分钟就出去了。”
刘小驴带领的“远东减肥旅游团”完成了抵达世界尽头的第一站任务,在玛利亚的带领下回到酒店,准备从比格尔海峡出发,进行近海航行观光。
豪华游艇已经提前租用,但为安全考虑,仍需做航行前的准备,导游玛利亚正在酒店房间内向雇主做着汇报。
“先生、夫人,我们今天租用的是圣汐克掠夺者号,全长36米,宽9.5米,最高航速可达35节,巡航速度28节,非常适合比格尔海峡的近海航行。”
“游艇配备两台caterpillar c18柴油发动机,确保航行平稳,同时具备零速稳定器,即使在停泊时也不会摇晃得太厉害,方便二位欣赏风景或用餐。”
“按照夫人的要求,船上除了大副、厨师等必要岗位外不再额外配备人员,船员活动区与客舱完全隔离,只有保镖可以接近两位。”
她自然地转向刘伊妃:“夫人,关于选配的设施,您看看手里的清单,可以在出发前这段时间提出要求。”
小刘在飞往阿根廷的飞机上就规划好了:“飞桥甲板要布置成露天观景平台,沙发、毛毯和靠垫,最好再来个取暖灯,我们可能大多数时间都会在外面看日落和极光。”
“阿根廷红虾、黑鳕鱼这些海鲜适量就行,熟肉烹制多一些。再额外提供些姜醋汁,这种天气,我们中国人吃这些凉性的食物得驱寒暖胃。”
“还有,我们的客卧里不是有黑胶唱片机吗,帮我找一些你们南美本地的。。。”
玛利亚很敬业地逐一记录,其实都是一些讲求浪漫情调的小细节,对她而言很容易实现。
有了个周到的女主人,大富豪也能老神在在地在沙发上躺尸,干脆地闭目养神,等待出海。
九月的乌斯怀亚不到五点就要天黑,下午四点左右,比格尔海峡的避风港笼罩在淡金色的暮光中。
“圣汐克掠夺者”号游艇通体雪白,流线型的船身在比格尔海峡的冷冽海风中显得格外优雅。
游艇工作人员在码头等候,很职业地向今天的雇主介绍今日的航行路线、安全须知及紧急逃生通道。
船员们逐一检查救生衣、救生筏及应急通讯设备,确保一切正常后,亚洲富豪和夫人正式出海。
螺旋桨搅碎冰寒的海水,在船尾拖出一道雪白的航迹,游艇通体流线型的轮廓在冷冽海风中划开一道优雅的弧线,像一柄银刃切开南太平洋的寒雾。
海水的比热容远高于陆地,白天吸收的热量在入夜后迅速释放,加上洋流带来的南极寒流,使得海面温度比乌斯怀亚港口低了近5c。
随着离港的距离增加,游艇栏杆边上的情侣,体感温度正迅速向零下迫近。
小刘一边惊叹于世界尽头的落日奇观,又不禁裹紧了身上moncler的长款羽绒服。
修身的剪裁勾勒出纤细的腰线,海风掀起她针织开衫的流苏穗子,羊绒高领毛衣的驼色更衬得她肌肤胜雪。
她轻轻将头靠在爱人肩头,柔软的发丝随着海风微微拂动,有几缕调皮地蹭过他的颈侧,带着少女的幽香。
“白天倒还好,现在真的有点世界尽头的感觉了。”
她的声音很轻,尾音融化在海浪声里,说话时脸颊仍贴着他的肩膀,能清晰感受到声带震动传来的细微震颤,右手却悄悄滑入他的掌心,感受着熟悉的温暖。
“嗯,大自然的杰作。”艺术青年也不忍忽略哪怕一瞬,因为此刻比格尔海峡的落日,正上演着自然界最奢侈的色彩实验。
铅灰色的云层被夕阳撕开一道裂口,像打翻的调色盘倾泻而下。钴蓝的海水突然浸入橘红,又晕染开一片金箔般的碎光,远处达尔文山脉的雪峰被染成玫瑰金色,冰川断裂带折射出孔雀蓝的幽光,而漂浮的冰山则像被泼了半透明的颜料,在墨色海面上划出璀璨的伤痕。
小刘一张俏脸上写满了傻笑:“我现在多想有你的形容能力啊,怎么描摹这张绝美的画卷呢?我感觉船在向海天的裂缝开去,我们真的要进入世界尽头一般。”
随着她的讲述,眼前的视觉盛宴仍在变幻,海天之间肆意泼洒的橘红与靛青,分明就是热恋与孤寂最赤裸的告白。
路宽慨叹道:“这就是色彩的力量,在电影里就是最直白的情绪。”
他使劲紧了紧手里的柔软:“好在今天可以看两次,想必夜里的极光会更加震撼。”
游艇缓缓行驶,一座红白相间的灯塔孤零零地矗立在黑色玄武岩上,斑驳的塔身在暮色中泛着铁锈的暗红,像凝固的血迹。
小刘侧头看着男友笑道:“这地方伤心的人真不能来,感觉很容易把自己搞抑郁了。”
“像看电影一样,一步步地把观众的情绪拉进绝望的深渊。”
她旋即揶揄道:“怎么样,被《视与听》主编称为‘孤独导演’的这位洗衣机,有没有觉得它比你更独孤一些?”
“我哪里孤独了?我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摸润的。”路老板莞尔:“评论家的话,听听就差不多了,多为曲解。”
“钱谦益当年写‘海角崖山一线斜,从今也不属中华’的时候,所有人都解读成亡国遗恨,其实也许怕死老头就是坐船晕吐了,跟船夫抱怨两句罢了。”
“哈哈,所以如果我现在把杰克在《泰坦尼克号》里的话换一个方式问你——”
“i jump,you jump?你也会嫌水凉吗?”
路宽搂着刘伊妃的一只手从肩膀上移,亲昵地捻着她的耳垂狎玩:“果然女子无才便是德,你知道这个典故了,我还怎么骗你先跳啊?”
小刘双目晶晶地看着他:“也许柳如是不是傻,而是痴呢?她不愿心目中的感情被苟且玷污,不如一死了之。”
身边男子嗤笑:“你幸好没有生活在乱世,否则也是个红颜薄命的刚烈女子。”
刘伊妃娇媚地白了他一眼,恶狠狠道:“我才不会这么傻呢,你就算骗我先跳,我也要拽着你一起。”
她摩挲着爱人手上的戒指:“无论裂金裂帛,须裂在一处。”
路宽捏了捏她的俏脸:“完了,你在世界尽头感情融入太多,爱极生恨,变成爱情恐怖分子了。”
“你不会在这样的天地异象之下大彻大悟,往事涌上心头,冷不丁把我推下去吧?”
少女闻言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右颊笑出一泓梨涡,像是盛满了蜜糖:“你今天表现还凑合,等我享用完了另行定夺。”
“help yourself!”
两人谈笑间,游艇驶离港口已经三海里。
远处乌斯怀亚的彩色房屋缩成积木大小的光点,港口灯塔的旋转光束穿透渐浓的海雾,在舷窗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斑。
船体在海狮岛附近停驻,成群的海狮正慵懒地匍匐在远处的礁石上,肥硕的身体在夕阳下泛着油亮的光泽。
有的甚至大喇喇地将肚皮翻过来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发出悠长的低吼。
动物控少女一边高呼卡哇伊,一边捏着鼻子嫌弃。
路宽揽着刘伊妃的腰,下巴搁在她肩窝处,呼出的热气让她小巧的耳垂微微发痒:“这海狮就非看不可吗?还得离这么近,这也太味儿了。”
小刘笑道:“你没养过小动物,一般都是食物残渣发酵和排泄物堆积的味道,海狮身上还有皮脂腺,繁殖期会分泌信息素标记领地和配偶的。”
“不过它们是真不怕冷啊!”路宽转向女友:“你最近怕热的原因找到了,跟海狮一样皮下脂肪太厚。”
“有吗?我已经很注意了最近。”少女可爱地捏了捏自己脸颊和肚皮。
“摸错地方了,这里。”洗衣机的手指不容抗拒地掐住了她羽绒服包裹下那饱满、翘挺的臀部丰隆处。
这一握带着些粗暴的意味,指腹深陷进厚实衣料也无法完全遮盖的柔软之中,清晰无误地传递着它的轮廓与惊人弹性。
小刘转身勾住男友的脖颈,享受他对自己身体的流连,笑得有些媚色天成的意思:“你不是最喜欢这里了吗?口嫌体正直!”
洗衣机浅尝辄止一番就撒了手,游艇也掉头离开,去到不远处的“沉船墓地”。
据说是上世纪因触礁搁浅的货轮残骸,此刻半浸在海水中,锈蚀的船体被藤壶覆盖成灰白色,像一具具巨兽的骸骨。
约莫晚上七点左右,夜空低垂,游艇停驻在红蟹湾附近避风,准备用餐。
船上的厨师正在悉心烹饪,船员放下小艇载两人近岸观察。
只见潮间带的礁石上爬满了南方红蟹,甲壳的艳红与黑色玄武岩形成强烈对比,移动时发出细碎的咔嗒声。
“哇!好可爱!好想吃!”小刘对待非哺乳动物就完全没有了卡哇伊风,只剩下垂涎欲滴。
其实今天最饿的是她,只不过为了两个对身材、外形要求很高的女角色无法懈怠。
两人乘坐小艇玩了一阵,几乎把周边的岛礁都转遍,驾驶员接到灯光和对讲指示,载着这对情侣回到圣汐克掠夺者号。
暮色如同一瓶倾泻的紫灰色墨汁,在比格尔海峡深邃的海水中晕染开来。
游艇停泊在静谧的水域,将岸边礁石上那片令人惊叹的红黑斑驳隔绝在了玻璃舱门之外。
餐厅内温暖如春,与外界的寒冽形成了两个世界,豪华游艇配置的电加热观景玻璃隔绝了寒气与雾气,视野却依然通透。
“你等我一下。”小刘先进了客舱的卧室。
“哦,好。”路老板以为她要上厕所,自顾自观察着游艇餐厅的陈设。
富豪夫人要求的黑胶唱片机正在流淌着皮亚佐拉的《libertango》,手风琴的滑音与海浪轻叩船体的节奏微妙共振,的确很有意境。
小刘构建的烛光晚餐环境,从光影艺术和听觉效果上已经buff拉满了。
“路先生,怎么样?”刘伊妃踩着柔软的地毯从卧室款款走出,浅粉色的真丝吊带长裙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像一株初绽的樱花在极地寒夜中舒展。
她看着洗衣机目瞪口呆的样子颇为得意,有意放慢了脚步在他面前款步。
锁骨处精心点缀的碎钻项链随着呼吸微微闪烁,与耳垂上那对极简的铂金耳线交相辉映,衬得肌肤如新雪般莹润。
路宽笑看着女友在对面坐下:“怎么搞得这么正式?我们这不是泰坦尼克号啊?这不是最后一顿饭。”
小刘傲娇地端杯:“那不行!再过几天就要结婚了,这是我们最后的恋爱时光了。”
“我要给你顶级的情绪价值,怎么能穿着臃肿的羽绒服跟你吃饭呢?”
要么说这恋爱,怎么可能跟谁谈都一样呢?
路宽的目光落在她绷直的肩颈线上,有一处他昨夜留下的淡粉色吻痕,此刻正半遮半掩地藏在垂落的发丝间。
男子讪讪地放下了刚刚卷起的衣袖,那本是为大快朵颐做的准备,此刻只有努力配合着女友的仪式感演出,保持体面。
两人碰杯,路宽奇道:“你今天不喝酒啦?”
小刘摇头:“这边红酒喝不惯,喝果蔬汁吧。”
“好吧,开动!”路宽饿死鬼投胎般地往嘴里塞了块牛排,心满意足地感慨:“跟着刘主任,三天饿九顿,今天就算能放纵一回了。”
刘伊妃笑道:“别赖我!就今天而已好不好,是你自己挑剔,吃不惯国外的东西。”
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复合香气,黄油煎香草的基底,新鲜海物的清甜,炭火独有的烟熏气息,还有雪松木片燃烧的暖意。
壁炉角落里,一个微型的嵌入式炭火炉正散发着令人舒适的热度。
厨师按照西餐礼仪渐次上菜,乌斯怀亚数得上号的珍馐美食几乎都摆到了桌上。
帝王蟹、黑鳕鱼、阿根廷红虾,还有一种长在欺骗岛附近海底热泉区的牡蛎,火山地热与寒流交汇造就了独特的口感,算是特别一些。
几乎都是依靠食材本身的清甜和鲜嫩。
吃了一阵,路老板喝了口红酒,有些吃饱骂厨子的嫌疑:“出来这几天光吃这些玩意儿了,想吃你的做的面条了,随便炒俩浇头,吸溜吸溜。”
小刘戏谑:“希望你的人跟胃一样长情。”
洗衣机反讽:“希望你的嘴跟脸一样美丽。”
“哈哈!”刘伊妃看了看时间,惊奇道:“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可以往深处开到极光观测点了,我们待会儿出去看吧?”
“那你把衣服裹紧了,海上不得零下十来度啊?”
“没事,所有防寒保暖的措施我都准备好了,还能抱着你这个大火炉取暖,不怕的。”
小情侣饱餐了一顿,听着黑胶唱片的悠扬,坐在温暖的客舱里看着静谧的海上明月,意趣无穷。
少女靠在爱人的怀里,路宽从后面拥住了她。
舱外是凛冽的极地寒夜,德雷克海峡的冷风如刀,裹挟着细碎的冰晶拍打在舷窗,远处的冰山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冷光,像沉默的巨兽蛰伏在墨色海面。
世界仿佛被按下静音键,只剩下风的嘶吼和冰层断裂的闷响,像某种远古巨兽的低吟。
舱内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黑胶唱片机的音乐流淌,与游艇引擎的低鸣交织,少女感受着男子坚实的胸膛,他的体温透过羊绒毛衣熨帖着她的背脊,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炉火。
游艇缓缓行进,小情侣拥在一起耳鬓厮磨。
“我小时候最喜欢下雨天了,感觉在屋里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风狂雨骤,心里会特别安宁。”
“特别是在江城姥姥家的家属院,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瓦片上,屋檐水连成线往下坠,印象深刻极了。”
她回头拿俏脸亲昵地蹭着男友:“你会有这种感觉吗?”
刘伊妃跟着导师学过些心理学,知道这叫做安全庇护效应。
当个体处于一个安全、舒适的环境中,观察外界的危险或动荡时,反而会强化自身的安全感和满足感。
“有的。”路宽沉吟了两秒,并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也没有掩藏太多可能泄露的隐秘信息。
“金陵和江城都是长江边的城市,住在江边的老式筒子楼里的孩子,很难忘掉那些被雨水浸泡出霉斑的窗框,和总在暴雨天渗出铁锈味的湿气。”
“但我最喜欢下雨天,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的声音低沉平静,刘伊妃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了一拍。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路宽话语里那层罕有的、被尘封太久的光泽,带着一种即将被撬开的沉重感。
这是他第一次用“我”的视角来回忆那些只停留在少女猜测中的往事。
少女想要回头,又不敢回头。
时空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舱内的挂钟渐渐指向了十点钟的方向,两人一齐看向窗外,极地的夜色像一匹被冻僵的玄色绸缎,硬生生铺展到视线尽头。
远处漂浮的冰山轮廓模糊,像被时间啃噬的巨兽残骸,沉默地漂向更南的虚无。
恍惚间,竟有种确凿的、真切的驶向世界尽头的感觉。
“为什么?”少女清甜的声音响起。
路宽深邃的眼神明灭,很奢侈地对爱人倾诉尘封的回忆:“老式电影厂的洗印车间,防潮设备和措施不足,硝酸银显影剂遇潮可能会氧化失效,35mm胶片洗印对湿度极度敏感。”
餐厅广播里突然传来船长的通知:“先生们、女士们,游艇已位于比格尔海峡东南方向12海里处,进入德雷克海峡外围水域,已开启双引擎保持15节低速巡航,现在室外温度零下5度。”
依然保持着相拥姿势的情侣向窗外看去——
南极方向地平线泛起一片模糊的灰白光晕,形似薄雾,与远方的冰川轮廓融为一体,肉眼难以分辨是云层还是极光幔。
这是极光出现的初始征召。
小刘回过身来,额头紧紧地抵在男子的下巴上,把自己揉在他的怀里:“路宽,继续说,我想听。”
男子沉吟了几秒,在世界的尽头,诉说着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所以一到梅雨季节,她就会把胶片装箱密封,踩着湿滑的青砖路,高兴地跑回筒子楼。。。陪我。”
“楼道里的霉味很重,她把褪色的塑料雨披挂在门外,支起小马扎,在废胶片盒改装的画板上勾勒线条,我就站在边上看。”
刘伊妃眼里的爱人紧皱着眉头:“那时候的颜料质地都比较差,那种带着铁锈味的深褐色线条,在醋酸片基上晕染开来,像老电影里的褪色字幕。”
两人面前的玻璃窗因为近距离的呼吸升起雾气,路宽抬手勾画着,仿佛触碰的是三十年前江南梅雨季黏腻的潮气。
“她总是一边加班一边跟我讲,醋酸片基的疏水性像一道诅咒,颜料总在接缝处晕开,像被雨水泡烂的墙皮剥落。”
“我问她银幕上的人是怎么活过来的?”
“她撕下两条废胶片,第一条胶片上有晾衣绳向左摆到极限时的蓝衬衫,第二条胶片上是同一件衬衫向右摆到极限的姿态。”
路宽伸手撩起女友的几绺发丝,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模拟着捻动胶片的动作:“如果人的手速够快,就这样快速捻动,只要能快到十六帧,就能让死物活过来。”
“她说,这就是电影的魔法,把时间切成碎片,再缝合成流动的幻觉。”
刘伊妃一双美眸挂在他脸上,不舍得离开哪怕一瞬,海上极光已经从灰白帷幕的悄然铺展,进入到绿丝攀援与粉边初现。
不同于第一次回忆前世时的酒醉,也不同于上一次地震后的悲伤。
她眼中爱人那些经年累月的阴翳,仿佛也随着极地的天色,一寸寸地被洗去。
心有灵犀的小刘能感受到,这一刻他的掌心和胸口都充满了温热。
她选择不去回答,只是像他永远的倾听者一样在,在心中历数这些情感波动。
路宽微笑看着女友:“你不是要在飞桥甲板看极光吗,得赶紧出去了。”
少女把心里要讲的话暂时咽下,脸上的喜色绽开:“好呀。”
极光的出现不是流星雨一样稍纵即逝的过程。
刚开始,太阳风带电粒子流渗入地球磁层,会在100公里以上的高空与稀薄大气初步碰撞,也即此前天边的灰白光晕。
这个过程约莫半小时后,光晕的边缘骤然抽离出几缕淡绿色丝线,如被无形之手牵引,缓慢向天顶蜿蜒攀升。
就像这对出现在飞桥甲板上、裹住毛毯伴着取暖工具的情侣眼中所见——
南极光弧几乎贴海平面升起,形成“海天双幕”奇观,比格尔海峡漆黑水面倒映出对称光带,船仿佛悬浮于宇宙光廊之间。
“太美了,太神奇了。”刘伊妃看得目眩神迷:“感觉我们已经穿越了世界尽头,到了天上一般。”
青年艺术家也臣服于造物主的神奇:“这不是任何颜料可以调出的色彩,也不是任何画布能承载的层次。”
时间接近11点,极光在乌斯怀亚的夜空中完成了最后的蜕变。
如同被无形巨手撕开的伤口,翡翠色的光流从夜空的裂缝中喷涌而出。
那些光柱并非静止,而是像有生命般扭动着、缠绕着,在墨色天幕上勾勒出远古图腾般的纹路。
小情侣的笑谈完全停止了,游艇的金属缆绳在寒风中铮铮低吟,远处还有乌斯怀亚冰川崩裂的闷响,像某种巨兽咬碎骨骼的脆响。
这些冰川从南极而来,一直在积累、流动、崩裂,而后周而复始。
在这世界的尽头,犹如人生的逆旅一般。
刘伊妃看了看表:“快进入高潮了。”
极光最华丽的一舞只会持续半小时左右,而后会因为太阳风粒子流衰竭,高能电子停止轰击大气,激发态原子回归基态,光效消散。
但两人眼前的海上极光,远比陆地上看去要更加震撼。
刘伊妃从男友的怀里坐直了身体,青葱玉指抚上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路宽?你在想什么?”
“用双极色域撕裂银幕!”
“什么?”
“你等一下!”未来电影大师的瞳孔里倒映着翡翠色光带与墨色海渊的交缠,粗暴地打断了女友的探询。
在他眼中,那些扭动的光柱突然具象化为《球状闪电》中量子态的宏电子——
它们同样以违背经典物理的姿态,在现实与虚无的边界跳着死亡的华尔兹。
科幻电影改编常常面临一个核心难题:如何将抽象的科学概念转化为观众能直观感受的视觉奇观?比如《球状闪电》中的“量子态”,它既不是爆炸的火光,也不是机械的变形,而是一种违背常识的“存在与虚无的迭加”。
传统特效容易把它拍成简单的“透明鬼魂”或“电子特效”,反而削弱了原著中“科学恐怖”的震撼力。
那应该怎么通过电影语言去阐述呢?
自昨天在博卡的彩色铁皮房得到的负面三原色的灵感,到今天这场“痛彻心扉”的天地异象的洗礼,路宽他在一向弱势的电影色彩中觅得一丝灵感。
他面露狂喜之色,转身抱着女友的粉唇就啃了一口:“茜茜!还记得林云第一次观测到球状闪电时的景象吗?”
小刘一脸懵逼地点头,她当然看过,虽然还没有最终决定,但林云这个性格复杂的女军人角色她是极感兴趣的。
“用双极色域来撕裂色彩空间!你看看眼前的极光——”
墨色的海水吞噬了所有杂光,化作一面幽暗的镜子,将天穹的极光倒映成双。
翡翠色的光带在头顶盘旋时,海面便裂开一道同样璀璨的深渊,游艇仿佛悬浮在两片极光之间的狭缝里,随时会被这绚丽的虚空吞噬。
“当林云第一次观测到球状闪电时,可不可以让整个实验室突然坍缩成青蓝与铬黄的对冲色场。”
极光在头顶盘旋的纹路,此刻化作他脑中的分镜脚本:被观测的量子态不是消失,而是将周围空间撕开一道色彩维度的裂缝,就像此刻海天倒映的双生极光,物质世界在更高维度上显露出它的孪生幽灵。
冰川崩裂的闷响让他想起原著中“被闪电烧成量子灰烬”的描写。
镜头应该像这艘游艇般悬停在两个世界之间,当球状闪电贯穿目标时,用冷暖色调的极光式缠绕来具象化“量子迭加态”。
刘伊妃听得呆愣住了。
她对导演技法中的色彩、构图,以及男友说的以色彩通感微粒子运动的思考,并没有多么深刻的认知。
但她完全可以想象和推测得到,眼前让所有人类都会惊叹的自然奇观,将会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出现在他的科幻电影中。
刘伊妃仰起脸,极光在她眸中流转成翡翠色的星河。
她看着眼前这个被宇宙灵感击中的男人,他的瞳孔里倒映着撕裂天幕的极光,思维却早已穿透量子力学的迷雾,在普遍认知的边界之外构建着银幕奇观。
少女忽然踮起脚尖,鼻尖蹭过他下巴新冒出的胡茬。
这个带着薄荷香气的触碰,像按下某个神秘开关,路宽眼底翻涌的宇宙风暴,瞬间坍缩成温柔的漩涡。
小刘声音软糯地撒娇:“喂,这么究极浪漫的时刻,你要不要管一管你的未婚妻呀,大艺术家?”
她无法忍住不在这样的时刻表明心意,作为对刚刚路宽更真切的往事回忆的回应: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但我知道你要往哪里去。”
“因为你无论往哪里去,我都要陪着你,直到世界尽头。”
少女清甜的尾音融化在南极吹来的风里,路宽笑了笑,选择低头噙住她的粉唇作为回应。
男子的指节穿过她的后脑,薄荷气息仿佛在两人唇隙间融化成了甜暖的雾。
这对爱侣吻得愈发动情,极光在这一刻轰然炸裂,翡翠色的洪流倾泻而下,将两人吞没在绚丽的虚空里。
尔后逐渐逸散,就此终结。
这场极光盛宴所构建的的,远不止婚前的浪漫。
奥运会让路宽在调度上更有心得,显然这一次的蜜月旅行,又给了他更多色彩上的灵感。
就像昆汀、北野武等人一直在感慨、伯格曼奥运会开幕式后断言的一样:他一直在探索,一直在进步。
多年以后,如果有艺术界的史学家回首这位未来电影大师的一生,一定会很疑惑他的启蒙和转变,都是从何而来?
大家终将会把这些当做其人的天纵之才,很遗憾无人知晓那些尘封的秘密。
事实上,路宽的早期启蒙无疑是来自曾文秀,她的言传身教和母爱的温暖,构成了他电影美学的底层逻辑。
譬如通过废胶片盒改装画板的绘画启蒙,建立对画面构图的原始认知;
譬如从“16帧/秒让死物复活”的胶片原理中,让他领悟电影的本质是“时间的缝合”。
当然还有幼年时特殊的成长环境,塑造的观察世界的角度和滤镜。
但正如《视与听》主编从他电影中发现的特殊情愫和改变,这位艺术家的“爱压抑”也因为刘伊妃的存在对作品产生了影响。
这种长久和直击心灵的情感纠缠,永远是对艺术家人文内涵的滋养。
人生早期的技术积累是骨骼,中期的情感体验是血肉。
以及最终的,他将要通往的哲学和生命思考,是包括电影在内的所有艺术作品的灵魂。
大师之路,也是人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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