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鲸墓回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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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说鲸墓是一场梦,

可当你醒来,发现自己正在它的骨头里吃饭,你会不会开始怀疑——

谁才是被吃掉的那一个?”

——晨星时报·街头版边角笔记帝国第十三行政圈,雾带外缘高地,一座庄园沉睡在玫瑰与灰尘之间。

这座庄园名为赫兰登谷地别院,属于索尔·巴列塔子爵的世袭领地。自旧王朝时代起,

便为特瑞安王室效力,代代追随,其家族之长女,正是现任皇长子奥利昂·特瑞安的正妃。

今夜,这座庄园灯火通明。

金箔贴顶、鲸脂燃灯、风琴伴奏。

一切都为迎接这一场“庆典”。

贵族间流传着一句话:

“巴列塔家的红酒能洗净命纹上的低等记号。”

说这话的人从不觉得可笑,反而说得津津有味,仿佛其中真有一种可将出身血统酿成“高贵”的酶。

宴会厅如同一座还未沉没的深海神殿,被鲸脂油灯染上一层仿佛水下世界的微蓝色调。

光从穹顶垂落,照在一块块白石地砖上,将整个空间映得宛如海骨铺陈。

空气中飘着香水与玫瑰酒的气味,宾客三三两两穿行其间,谈笑声与水晶杯撞击声交织,如暗流漩涡。

索尔·巴列塔子爵立于高台,灰蓝披风上绣着玫瑰金的命纹曲线,

肩章斜佩一枚鲸尾骨章,正是“鲸墓号军政联络事务”参与官的标志。

他举杯,笑容温和,声音清晰,带着长年政客特有的抚慰与骄傲:

“愿我们都能在命运之海中,选择沉眠,而非挣扎。”

“哪怕是死去,也要——死在王座的酒杯中。”

宾客们起身附和,举杯之声如潮水轻颤,无人质疑,无人诧异。

这不是荒诞。

这是“理所当然”。

可在庄园最深处,有一处被厚重藤蔓覆盖的小径。

小径的尽头,有一扇无标识的灰色金属门。

门内没有灯光,没有宴会。

只有沉默。

十几名身着破旧军服的人影整齐排列,笔直站立在漆黑石砖之上,像一队被冻结时间的士兵。

他们的眼神空洞,毫无焦点;脸色惨白,无血色;呼吸细微,几近无声。

编号烙印遍布他们的身体——

有人肩膀上刻着“鲸墓号编制”,有人手背写着“a-f/3”。

他们不吃饭,不睡觉,不说话。他们只是站着。

像一把把尚未开刃的武器,随时等待“指令激活”。

他们不是人。

他们是“沉眠奴仆”。

是从鲸墓号运来的“耗材”。

而这座庄园,是他们的“使用场地”。

与此同时,宴会厅内。

贵族们正品酒、轻笑,毫无避忌地谈着这些“编号”。

“听说最近运输有延迟,好几个朋友都抢不到‘新鲜的’。”

“我上次请一位伯爵来家中做客,他看见我门前那两名沉眠骑士,还以为我晋升高阶裁判了呢!”

“我更喜欢鲸墓提供的a型,动作利落,适合马术演示,也不会出汗。”

笑声回荡,杯盏交错,香水遮盖血腥,仆人随侍而立,女眷遮唇掩笑,孩子们甚至在地毯上学着沉眠奴仆走路的样子,蹒跚模仿。

全厅氤氲着一种柔软、甜腥、仿佛温水煮血的气息。

而在厅堂四角,始终站着两名黑袍“管家”。

他们高大、沉默,双手交迭在腹前,倒酒与换杯的动作每次都在同一秒完成。

他们从不与人目光交汇。

也从不开口说话。

因为他们也不是人。

他们,是“同步编程型沉眠体”。

是为了这场宴会“视觉一致性”而定制的人形傀儡。

而此刻,在窗外的玫瑰篱笆中,夜风微动。

黑夜轻轻吹动枝叶,仿佛也在低语:“他们喝着鲸脂酿的酒,说着沉眠者的编号和用法。”

“可当鲸墓再度浮出海面时——”

“他们,是否准备好献出自己的骨头?”

“我就知道你要挑最贵的。”

司命站在一座三层庄园的铁栏门前,眉头紧皱,语气像个刚被扒了口袋的抠门老会计。

他身上还带着昨夜报社油墨的味道,风一吹,连衣角都显得有点心疼。

而站在他旁边的塞莉安,则仰着头,神情专注得如同在评估一座战地古堡的可改造性。

她的视线扫过主楼——复古鸢尾尖顶、玫瑰石铺成的小径、后庭那座仿旧王宫式圆形祭台,甚至连花墙的走势也没放过。

“这道石柱太短,悬挂不了血纹旗。”她冷哼一声,目光微冷,“后花园结构不对称……勉强能看。”

“这是这个价位里最完整、最便宜的了!”司命一边压低声音抱怨,一边瞥着她那副“血族王女视察行宫”的神态,只觉脑壳都在叫苦。

“你挑剔成这样,住进来的可是我,不是你。”

“你?”塞莉安挑眉看他,“你连卧室都不会布置的家伙,当然得听我的。”

司命一摊手,无奈叹气:“我只是想要一个安静点、不太起眼的地方。能放纸、能印报、不被贵族打扰就够了。”

“你这是要在战场中心建印钞机。”她语调慵懒地嘲笑,“那当然得挑一座‘不会炸’的房子。”

两人身旁,中介身穿剪裁得体的黑西装,拎着一迭案卷,满脸恭敬却带点油腻地陪笑推销。

“二位贵客,这庄园原属第三世代门镜术士,主结构以门内石构加固,命纹隔离极佳,适合文书处理、炼金调试或秘诡静修。”

“别再推销了。”塞莉安抬手拂开空气,披风微荡,发出羽纹交错的轻响,“说价。”

中介略一迟疑:“挂牌价目前为……八十九万特瑞安银索可币。”

司命脸色一垮。

八十九万!他三次门世界任务换来的全部秘诡金币,折算后也才凑出四十九万不到。他心底哀嚎:这哪是买房,是把未来几年晨星时报的利润直接烧成灰。

而这时,塞莉安转头。

她笑了。

那种贵族式、血族特有的优雅笑容,像刀背微卷时的光。

“你确定是这个价格?”她语气缓慢,声线却隐有冷意,

“我刚刚靠近书房窗台时,听到了墙后残留的咒语回响,说明命纹井结构有杂噪。”

中介微愣。

“而你们的门镜井,看样子……多久没清过了?”

她眯起眼,步步逼近,指尖缓缓拂过栏杆金属,语气更冷:

“主卧镜面布设左右偏移,在旧教语系象征里那叫‘灾引对称’——你这是卖房?还是送我进星灾预兆里?”

中介额角冒汗:“这……我们可以协调净化师后续补整……”

“我出三十九万。”她抬起下巴,声音如法锤落下。

中介踌躇。

司命忽然走上前一步,温声打断了他:

“你可以接受。”

他目光温和,语气平静,仿佛不是在压价,而是在指出一个已经存在的事实。

“你这房子挂牌三次失败,月度业绩即将过审,你不愿意认赔,但更怕继续挂空拖下去。”

“你查过我们,也知道我们不会胡来。你甚至希望我们买下它。”

“这不是我们压价。”司命微笑,“只是你终于承认——对方说的,也许是对的。”

【秘诡词条·真实的谎言】发动。

记忆轻轻滑动,动机重构,合理性被悄然写入。

中介神情顿住,眉头微缓,随即露出一抹“终于解脱了”的释然微笑:

“确实……以三十九万成交,也未尝不可。”

“成交。”塞莉安优雅点头,仿佛这不是一桩买卖,而是一场精致的宫廷斗胜。

日落时分,手续完成。

中介将装订好的转让证书双手递给司命,恭敬道:

“只需明日午前,至市政房产处进行一次公证流程。”

“那之后,这庄园,就是您的。”

夜色降临,风穿过玫瑰篱笆,吹得铁门轻响,两人缓步穿过方才“收入名下”的前院,

走在泛着金影的石板小径上,仿佛一步步走入他们即将书写的新一章。

司命轻叹一声,手里把玩着转让契据:

“要不是为了这事,我还真不想这么快买房子。”

“花光了我积蓄——只是为了看一场最华丽的烟火。”

塞莉安轻轻踢开一片落叶,唇角扬起,露出满意的笑:“是啊,一百四十七枚秘诡金币,上百万银索可币。”

她转过身,站在他身前,逆光之中,眼神像夜中星火。

“但这场烟火表演,确实值得。”

晨光未现,雾先落。

今晨的雾比昨日更加浓重,不再是轻飘的薄纱,而像是某种沉积物在城市意识的底层缓缓翻涌、升腾,仿佛埋藏的记忆开始浮出水面。一切静默无声,却又暗潮涌动。

而随之扩散的,还有一股纸张的味道。潮湿、发灰、带着印墨未干的苦涩。

今日的《晨星时报》被包裹在一层灰色薄页纸中,色调仿佛悼文的帷幕,阴郁得令人心头发紧。

报童们不再像往日那样在街口高声吆喝,而是悄无声息地穿梭于街巷之间,将报纸像情报一样悄悄塞入门缝、滑入信箱,或者精确地放在某些他们知道“谁该收到”的桌角,仿佛遵循某种沉默协议。

清晨四点,贝纳姆的“鼠网”行动开始在城市的毛细血管中流动。

不需要喧哗,不需要解释——

只要纸张能够抵达那些“被选中者”的手中,就足够了。

——

贵族区·清晨七点半皇长子官邸,苏菲王妃的随行女官坐在更衣室一角,手持一份今日的报纸,正在例行朗读。

原本她应当翻阅的是《荣曜日报》,那才符合礼仪的安排和宫廷的审慎风格。但今天不知为何,心中突生异念,她的手多翻了一页。

那一页,是一张陌生的灰页。印着异常醒目的标题:《鲸墓再临·第一篇》

“编号1679的眼睛没有闭上。”

女官的声音骤然低了下去,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掐住。

整篇文章不长,不过短短三段话,却字字句句如同针刺心肺,讲述的是一个士兵——编号1679——在“鲸墓号”复苏之前被改造为“沉眠奴仆”的某种可能性。

冷静、克制的文风如医学尸检记录般客观,每段话后都附有编号脚注,标明“言语来源于梦境”、“编号出自旧舰船名册”等冷漠注解。

女官忍不住再次低声读出那最后一句:“贵族先生,请问他是不是你花园里,那个不说话的仆人?”

声音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住了。

她缓缓抬眼,望向窗外庭院,那名总在清晨默默扫地的仆人正在竹林边打扫落叶。

他的身姿挺拔、动作精准,却又没有一丝生命的律动——像雕塑,像兵器,像被遗忘的人偶。

她的心跳突然开始加快,指尖颤抖,报纸轻轻抖动,仿佛雾气从纸页中渗入了血液。

——

教会区·晨祷之前

第三律院内,香火缭绕。下级祭司穿着洁白的晨礼长袍,正在神坛前焚香。

他低声诵念早课祷文,咒语缓慢如水,直至火焰从铜盏中升起,化作淡金色的光焰。

他刚刚念完最后一句经文,坐下准备静思,一缕微风却在此时拂动香炉盖——炉中竟突兀地多出了一页剪报。

他怔了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页纸似乎早已藏在烟雾之下,如幽灵般在仪式的高潮浮现。谁放进去的?什么时候?为何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标题赫然写着五个字:《鲸墓的主教》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地摊开那纸张。

文章叙述曾有“沉眠者教团”与王都教会之间暗中进行祭仪交换的秘密协议,用“编号制沉眠者”来交换“沉眠神谕投影技术”——技术来自鲸墓,一种能使亡者梦语的低语术式。

最后是一句诡异如谶言的诗句:“鲸眼所视之地,审判台也将倾斜。”

就在他读到“审判台”三个字时,窗外高塔上的象牙白布幡忽地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风刃猛然掀起!光线斜斜刺入堂中,穿透焚香烟雾,恰好落在法台正中央。

他一震,手中的圣书从膝头滑落,砰然坠地——

那一刻,他分明感到:某种“秩序的平衡”正在倾斜,悄然脱轨。

——

旧军属街区·九点整这里住着许多曾被艾莉森救出的平民,他们多是老兵或退伍技师,如今勉力维持生活。

今日早晨,一批印刷粗糙、排版杂乱的小报被无声投递至这些宅邸的庭院中。

其中一页尤为醒目。黑白木刻风格的画像印着“克尔科森”的面孔,

眉眼坚定如旧时军中校官,但一旁配文却冷不防地写下令人背脊发寒的句子:“鲸墓没有死,它只是换了位置。”

“他们说你们的亲人阵亡,却不让你见尸体。”

“你确定他死了?你确定他不是在某个庄园,提着水壶给人浇花?”

纸页在晨风中发出簌簌声响,像是低语,更像是诘问。

街坊间沉默弥漫,许多曾经的战士不再说话。

他们推门而出,表情沉郁,将剪报一张张递给彼此。

目光凝重,步伐沉稳,仿佛正在重新回到某种集体命运的轨道上。

他们陆续走进街角的临时集会室。

有人紧咬牙关,低声道:“我在特瑞安的船上……见过这个标记。”

声音沙哑,仿佛从战壕里爬出来。

——

市政厅·午后十一点半舆情局接到超过三十起关于“鲸墓剪报”的举报。

这是前所未有的舆论潮汐,但诡异的是——这些剪报内容版本各异,排版格式、用词风格乃至文笔语气都彼此不同,根本无法归类为统一造谣。

在一份“举报人记录”上,某位舆情主管眉头紧皱。

他盯着桌上的剪报副本,良久没有说话,手指轻轻敲打桌沿,像在寻找某种失控的节奏。

最终,他提笔,在报告的空白处写下了一句话:

“如果我们封一篇稿,他们就会改写一篇梦。”

他忽觉头痛欲裂,仿佛梦境与现实之间的界限开始松动。

他猛地推开办公室的窗户,想呼吸一点新鲜空气,却赫然看到街头拐角处——

一个孩子,正坐在台阶上,认真地念给另一个孩子听那张剪报的内容。

他没有在讲什么大阴谋,也没有在宣扬什么政治动机。

他只是在讲一个故事。

——但那故事,却让人,无法呼吸。

同一时间·晨星庄园司命站在新购入不久的庄园顶层阳台。晨雾尚未散尽,灰白如潮般笼罩在远处城廓之间。

他身上的灰蓝长风衣在风中猎猎作响,衣摆翻飞,像一面沉默的旗。

他低头翻看着刚刚送达的一份剪报反馈报告,神色安静而专注,仿佛已预见风暴将至的航图。

阳伞下,塞莉安慵懒地倚着藤椅,红发在晨光下泛着玫瑰色光辉。

她指间翻着一份《贵族生活周报》,那封面金边印刷的时尚点评,在这肃杀氛围中显得格外不合时宜。

她的唇上还带着一抹讽刺似的笑,仿佛她才是这世界的局外人。

“第二日的数据?”她不紧不慢地问,语气仿佛在谈昨夜酒会的甜点。

司命轻轻点头,目光离开纸页,投向前方雾中若隐若现的钟塔。

他眼中缓缓浮现出一抹仿佛早已料定的笑意,声音不高,却如刀锋切开寂静。

“雾浓了。”

“信仰塌了一角。”

他微微前倾,低声补上一句,如冷风穿过骨缝:“而鲸墓……还没真正浮出水面呢。”

——

庄园后厅,一盏烛灯仍在微微跳动,蜡油沿铜台缓慢滑落。

屋内是一间刚刚改造完成的印务作战室,灰色墙壁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剪报残页与手绘线路图。

排版机轰鸣未歇,几名助理正快步走动,搬运印模与新纸。

笔记墙上写着密密麻麻的批注,墨迹重重迭迭如战地情报;而在正中墙面上,五张关键剪报被钉得笔直,边角处略有折痕,似刚从读者手中回收。

司命坐在长桌一侧,双肘支撑在桌沿,右手翻着鼠网送回的读者反应汇总。

报告纸页布满手工红笔勾画的关键词,墨迹未干,“鲸墓”“编号”“沉眠”“贵族献礼”“1679”等字样异常刺眼,如血渍一般渗透纸页。

最底部的一行热度指数,用三层荧光笔圈出,已经远远突破了预估警戒线。

塞莉安此刻已毫无贵族礼仪地斜躺在沙发上,一条腿自然搭在扶手边,手里抱着一瓶红酒。

她没有用杯子,直接举瓶灌下一口猩红酒液,酒迹顺着她唇角缓缓滑下。

她一边看着贵族专刊的时尚评论,一边似笑非笑地嘀咕:“你就不能偶尔不统计点什么?”

司命没有抬头,语气低沉却透着锋芒:

“我不是在统计。”

他顿了顿,嗓音低哑如乐章中的暗潮:

“我在写下一场信仰失控的剧本。”

门响了。

门轴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金属轻响。

贝纳姆推门而入,依旧穿着他惯常的暗灰制服,帽檐低垂,面容半隐在阴影中。

但这次,他的眼神里藏着一抹难以掩饰的兴奋,那抹光像刀锋后涌出的第一滴血。

他走向长桌,将一份压着红封蜡的牛皮纸“啪”地一声摊开在桌面上,语气简明而利落:“城市广播局内部口信。”

“他们昨晚收到三十七起要求‘核查鲸墓剪报’的信息——不是举报,是‘内部求证’。”

司命微微一笑,神情淡然如同预料中的收获:“他们开始疑惑了?”

贝纳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意:“更多人‘我们真的控制得住信息吗?’”

他停顿一下,目光微闪,从怀中又抽出一张纸条,轻轻放在桌边。

“还有一条线——那位先生传回的风语。”

“教会内部开始清查鲸墓号记录者名册。

第三律院有位年轻执事试图调出一份‘编号名册’,结果一小时后被以‘精神不稳’的理由送进了静思所。”

司命一言不发地看着那张纸条,手指缓慢地抚过桌面。

“他们已经动摇了。”

他的语气轻如风声,却锋利得像一道信仰的裂痕在空气中扩散。

“也就是说——”他将剪报重新摞整,手势整齐得仿佛在整理一柄佩剑。

“我们可以让鲸墓,不止是一个‘谣言’了。”

他的声音一寸一寸低下去,如引线被点燃:“让它成为——一个‘危险话题’。”

他缓缓站起,走到墙边那张城市地图前。地图上密布着红笔画下的网格、箭头、疑似投递点与回信轨迹。

他的手指在其中一处标记点停下,指腹轻轻叩击纸面,像在宣判。

“从今天起,我们不再写报纸。”

“我们要让别人——主动编故事。”

“他们将开始添枝加叶,添加细节,发誓自己亲眼看过鲸墓从雾中划过。”

“我们不必说服他们。”

“我们只需要,在每个人的脑中,留下一条通往鲸墓的路。”

塞莉安翻了个身,将酒杯倒扣在手心上晃了晃,红酒在玻璃中缓缓旋转,像一颗正在醒来的瞳孔。

她嗤笑了一声:“你要他们造神?”

司命却平静地看着她,声音带着锋锐的寡淡:“我要他们拆神。”

“第三日,我们不再让他们质疑军方。”

“我们让他们质疑——信仰。”

贝纳姆声音低了下去,语气仿佛从夜色底部传来:“你确定他们不会杀我们?”

“如果他们现在就杀我们,”司命缓缓收起剪报,眼神如冰,“就等于亲口承认鲸墓是真的。”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页标题:《鲸墓没有死。只是换了地方。》

“他们不会这么蠢。”

他转身,望向窗外雾色沉沉的街道。

“至少……不会在雾还没散尽之前。”

远处街角的灯光下,有孩子正在一字一句地教另一个孩子念剪报上的诗句:

“鲸眼所视之地,审判台也将倾斜。”

那不再是新闻。

那是迷雾中,新的祷告词。

司命静静地听着,轻声开口:“当他们开始祷告鲸墓时,”

“他们已经不是在信仰神了,”

“而是在——恐惧人。”

——《晨星时报·未刊底稿·编号1679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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