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溯到六年之前。
彼时的白家寨的生活条件远比现在要落后,家家户户连件像样的电器都没有,有得穷困些的村民家里甚至还没通电,夜晚只能依靠煤油灯熬过。
在县城里工作不顺,认清现实了的白人雄回到了这个他土生土长的村子里,照料家中的农畜,以此维系生活。
而在某一天,村子里忽然散播开来了一条传言,说是出了名的破烂老头白三宝的家里,多了一个外来的年轻姑娘。
白人雄第一次见到那个姑娘是时候,是某一天的午后,出于好奇的他悄悄来到了白三宝家的院门前。
透过虚掩的门缝,他看到了坐在一堆破铜烂铁前面抽着旱烟的白三宝,以及那个传闻中的姑娘。
当时那个姑娘身上穿着一件鲜亮的明黄色连衣裙,裙子上不仅多处破损,还沾满了尘土,披头散发的她以四肢撑地的姿势趴在地上,手腕与脚踝处都被改造过的链条束缚着,脖子上戴着尼龙绳编成的项圈,而绳子的另一头则被白三宝攥在手中。
即使白三宝对外称这是他的侄女,白人雄和村民们也都清楚,这个姑娘分明就是他从人贩子手上买来的。
但没人去管这个事,说白了,只因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惹得自己一身骚先不说,白三宝的精神有问题这可是人尽皆知的,万一要是他突然起疯来,那可就是关乎性命的事了。
至于他精神上的问题,则是因为他那在城里打工的儿子和儿媳在一场车祸中双双去世,白三宝难以承受打击才导致的。
村里人都听说了,外地的警察找上了白三宝的事,说是让他去认领尸体,自那之后他就开始有点不正常了。
他自始至终都认为儿子儿媳都还活着,村民偶尔从他家路过时,还能看到他拿着那部破旧的按键手机做出打电话的模样,两手不停的比划着,嘴里还说着儿子的乳,让他不要担心自己。
或许也是看在白三宝早年丧妻,晚年丧子的可怜份上,除了平日里唏嘘几句,也没有太过揪着他家的事不放。
至于那个被拐来的姑娘,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自从见过那个姑娘之后,白人雄闲着没事时就会到白三宝的院墙边,趴在墙头上偷偷的观望。
一来是在意,因为姑娘长得确实好看,即使污浊不堪,也难掩她的青春靓丽。
二来则是嫉妒,嫉妒白三宝都这个岁数了,还能有个这么标致的妮子伺候,自己快三十了都还没谈拢过一个对象。
之后的几年里,姑娘给白三宝生了一个大胖儿子,兴许也是因为这一点,白三宝放松了对她的约束,把链条和项圈都取了下来,就这么放她在院子里带孩子,谅她也不敢跑。
也正因如此,白人雄有了靠近那个姑娘的机会,他时常趁着白三宝出门收废品的时候,进到院子里和那个姑娘聊天。
一开始,她表现得很警惕,见到白人雄的时候,她马上就抱着怀里的孩子躲到了屋子里,任白人雄怎么解释,怎么安抚都无济于事。
后来,接触得多了,姑娘也就放下了戒心,开始试着相信这个对她异常殷勤的人。
在交流中,白人雄得知,姑娘叫做宋绮,家乡在跨越两省的千里之外,原本是一名学生。
谁能想到,一个当时还只有十五岁的女孩,会在放学的途中被人贩子盯上,转而又被卖到了这偏远的山村之中。
白人雄还记得,自己第一次问她为什么不跑的时候,当时已经十八岁了的宋绮抱着咿呀学语的孩子,用着沙哑的声线反问道:“跑去哪?我走了,孩子怎么办?”
无论是思想还是身体,宋绮的一切都早已被白三宝蹂躏得不复原样,在这几年的囚禁之中,她已经彻底沦丧了生活的概念,苟延残喘成了她的常态,她也曾经想过以自尽的方式结束着煎熬的苦难。
然而孩子的出生,又给了宋绮几分难舍的念想,尽管这个孩子不是她情愿之中的产物,但毕竟是自己的骨血,她又怎么忍心抛弃?
一个崭新的生命在她破碎的世界中诞生,她将残存的期望化作养料,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养育着孩子,只是为了做好一名称职的母亲。
……
说到这里,白人雄便戛然而止,落寞的低着头,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