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摇了摇头,说道:“既然不愿意说实话,我也不为难你们。你们离开吧,我们村子没办法容留来历不明的人。”
“我们就是流民啊,老人家,您行个方便,让我们住一晚,住一晚就走。”郑峰还在犟。
老人家收回了目光,说道:“我们这是个穷村子,没多少人读过书,但是老朽不傻。你说你是流民?可是你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怪异,但材料都是上好的。你背着的小姑娘衣裳破破烂烂,可身上一股子血腥味,你们能是简单的流民?”
没有想到一个偏僻小村的老者竟然都如此难以糊弄,郑峰干脆闭上了嘴,不再说话了。
老人家接着说道:“年轻人,骗骗自己可以,可别想骗老夫。老夫这一双眼睛,看人看鬼都看得多了,想欺瞒我,年轻人还是太年轻了。”
“老人家既信不过我们,为何在村口又对我们加以维护?”郑峰问道。
老人家说道:“只不过看你们不像是恶人,出口帮一帮,也保你们免受一点皮肉之苦罢了。不过你们不愿意将真实身份相告,我就不能留你们了,我不能拿整个村子去满足自己的一时善念。”
郑峰刚要说话,却听赵虞轻声说道:“老人家,我们是火凰军的人,战败了,我们是逃出来的。”
原来赵虞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听见郑峰和老人家对话,便中途插了几句嘴。
老人家默默打量了赵虞两眼,便不再多看,点了点头:“该是实话。其实我也不是就这么信得过你们了,只不过,有句话总比一句话也没有的好。人呢,有时候办事就是需要一句话,哪怕这句话是假话,别人办起事来也舒服些。年轻人,你这小媳妇比你会做人多了。”
“老人家,我们不是……”
郑峰想要争辩,毕竟封建社会,女子名节很是重要。老人家摆了摆手:“什么不是?你背着人家走了一路,若非血亲挚爱,岂会如此受累?”
赵虞倒是轻笑了一声:“老人家,那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是兄妹呢?”
赵虞乖巧,说话又轻柔好听,老人家自然是愿意多说两句。
“你们也不要叫我老人家了,跟村里那些小崽子一样,叫我鬼叔吧。你们夫妇二人,眉眼之间全无相似之处,少年人身子干瘦,手掌厚实,一看就知道常年干活。而小夫人你,虎口长着茧子,不是干农活的就是拿兵器的,可你抱病在身,还能看出三分贵气,肯定身份不凡。”
“穷小子配上贵女,你们两个莫不是私奔出来的?”
郑峰和赵虞相视一眼,哑然失笑。这老爷子年纪虽大,观察力倒是不弱。
“真不是。鬼叔,您真误会了。”郑峰还在狡辩。
“行了。既然是火凰军中人,那就住下吧。你们早些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们了。”鬼叔留下了煤油灯,佝偻着身子就往外走了。所有上了年纪的老头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固执,他们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很少去听别人说了什么。
烛火摇曳,房间里什么都看不清。
“郑公子,你上榻来歇会吧。你今日劳累了一天,中途还晕倒了,想必也累了。”赵虞轻柔地声音温温柔柔,不是屋子里面安静,根本听不见。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是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郑峰本是打算把赵虞安顿好之后,返回山城市去休息的,可眼下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不知是否有潜在的危险,把赵虞一个人扔在这里,郑峰也实在是放心不下。
郑峰走到床边,赵虞的呼吸声急促起来。土坯房里面本来就安静,除了外面的虫子叫,村子里什么声音都没有。猛然间呼吸加重,声音清晰可闻。
料想到赵虞心中所想,郑峰不可觉察地笑了笑,把手放在赵虞的额头上面,感觉没有烫得很厉害,这才说道:“此地也不知道安不安全,我还是守着,你睡吧。明天天亮咱们就进城寻医。”
赵虞用鼻音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心里面是庆幸还是有些失落。
吹了煤油灯,窗户中撒下一地银辉,没有煤油灯亮,适应了之后倒也勉强能够视物。这间土坯房应该是鬼叔自家修建的住宅,只有一张桌子、两条长凳和一张床,其余什么都没有了,更不用说被褥之类。
郑峰怕赵虞夜里着凉,便将身上的短袖脱了下来给赵虞盖上点。
“郑公子,你干什么?”谁知赵虞并没有睡熟,一下子就被郑峰轻微的动作给惊醒了。
郑峰小声说道:“以前在乡下的时候,我总是夜里贪凉,睡着凉棍还不盖被子。我娘就说要拿东西搭着肚子,把肚脐这块盖住就好了,这样就不会感冒发烧了。”
“我……我穿着衣服呢。”赵虞声音更小了,就好像说话大声一点就会吵到别人。
郑峰的眼神在月光下很温柔,有一池子水在里面。他说:“你现在是病人,可不能再吹了风,受了凉。睡吧,我在呢。”
赵虞见拗不过郑峰,这才闭上了眼镜。
这个夜很短,郑峰感觉还没睡一会,就听见了鸡叫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鸡叫过后,村子里面就好像迸发出了生机。有结伴而行的人聊天的声音,牛叫声,狗叫声,家禽的叫声混杂在一起。
赵虞早就醒了。
“郑公子,既然已经天亮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赶路吧。”说话间便把搭在身上的衣服递给了郑峰。
郑峰打了个喷嚏,这在山里面,晚上和清晨还是有点冷的。
“什么时候醒的?不再多睡会?”郑峰一边穿衣服一边随意问道。
赵虞躺在床上摇摇头:“有点睡不着,一直昏昏沉沉的,有些难受。”
中毒的赵虞还是没法子走路,郑峰只得又把她背上。
出了房间,鬼叔坐在门口搓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是刻在农民骨子里面的生物钟,每天不做点事情,总是感觉心里面空落落的。
郑峰将赵虞放在一边的长凳上,赵虞勉强撑着身子没有倒下去。
给了根烟,郑峰说道:“谢了,鬼叔。我们这就准备走了。”
鬼叔不知道郑峰给的是什么东西,但出于礼貌还是接了过来。郑峰也拿出一根叼在嘴上,点燃之后,又给鬼叔点上。吸了一口,鬼叔咳嗽了两声。
“小姑娘病了?”鬼叔拿着烟,没有再放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