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7章 继往开来(1 / 1)
“小马,这你都不知道?”
见年轻人如此迷茫,办公室老张眉毛一挑,轻声提醒道:“集团秘书长啊。”
“集团秘书长?不是来送……”
年轻人叫马宝森,刚刚参加工作没多久,是集团最后一个批次统招的高中生。
满打满算也才入职一个月。去年12月上级下达了在校中学生到农村锻炼的号召,集团组织和人事处便安排了最后一次招工。
这一次招工的主要目标就是高中毕业生,主要确定了三个区域,分别是京城、钢城以及津门,也就是集团主要办公驻地。
营城造船厂徐斯年主任特别申请,为了协调地方关系,要了500个指标过去。
一万个指标,在时代的洪流面前顷刻之间便被消耗一空,再难掀起任何波浪。
是了,光是京城地区要下乡的年轻人就超过了几十万,这还是大概得数字。
一万个指标分给几个地区平均,真能赶上最后这末班车进厂的,要么背景深厚,要么有真才实学,毕业成绩是真的好。
马宝森家里可没有什么关系,他爸只是钢城自来水厂的一名普通工人,母亲没有工作,操持家务,能进冶金厂全是幸运。
这几年同学们都在搞活动,参加运动,只有他心疼父母,主动在家帮忙干活。
在劳动的同时,也没把功课丢下,他是想万一上面恢复大学招录呢。
结果大学复招没等到,同学带着他来参加冶金厂职工招录考试,结果真就录取了。
而且因为他的基本功扎实,在文学方面有一定的基础。尤其是招录考试中最后一道论述题,虽然他写的有些空洞,可对比其他考生,还是有一定可培养空间的。
这不嘛,冶金厂人事处直接将他安置在了厂办公室担任办事员岗位。
不用想,这个年代高中生进厂一律先从办事员做起,尤其是68年以后,很多新进厂的职工根本就没有进行岗位和工资定级。
其实对这个年代有所了解的人能知道,从65年以后就有这种苗条出现,到现在更是愈加严重。主要原因就是人事管理制度缺失所造成的管理混乱。
新入职职工没有定岗定级,工资怎么发?三挡,3块,6块,9块。
不仅机关是这样,车间也是如此,基础工资往上能定三个档位。
你要说跟领导关系好,那就有可能是基础工资加9块钱,关系不好的就加3块钱。
当然了,这种情况在红星钢铁集团内部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早在两年前,集团就已经进行了组织人事变革,相关的人事管理制度早就推行并运营成熟。
李学武在管委办期间所做出的影响力最大最广的工作便是机关办公制度和人事制度变革的起草和推广工作。
其他企业有出现车间工人不满意车间主任分配方案动拳头的,红星钢铁集团没有。
像是马宝森这样的菜鸟,能拿到23块钱实习工资就已经很高兴了,加多少无所谓。
他也是懵懵懂懂,一上午都在忙碌,不是跑腿就是接电话,就听说来新领导了。
让他说新领导是谁,那完全不知道,就连他自己都还是新人呢。
“不是来送新领导的吗?”
马宝森愣了愣,看着师父张恩远问道:“我怎么听着是集团的大领导来了。”
“傻小子,来的可不就是集团的大领导。”老张伸手轻轻拍了小徒弟的脑袋瓜,好笑地提醒道:“这话可千万别乱问去。”
“说给你,记住了啊!”
他招了招手,示意小徒弟站到他办公桌旁边,轻声指点道:“咱们厂一把手,也就是董主任,他也是集团的副主任,同时还兼着咱们集团在辽东的工业领导小组组长职务。”
“这个我知道,师父。”
马宝森抬了抬眉毛,问道:“那来的这位也是集团领导?秘书长是多大的干部?”
“去——”老张好气,抬手拍了拍小徒弟,强忍着笑意将手边的茶杯递给他,道:“什么这位那位的,以后不许这么说话。”
“我知道了,师父。”
马宝森年龄小,倒也乖巧,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乖乖地接了师父递过来的茶杯,嘿笑着去大办公室茶柜上续了杯热水回来。
“记住了,见面就叫职务问好。”
张恩远手指点了点办公桌,示意小徒弟把茶杯放好,嘴里还提点道:“科级以上的有副带副,没副带长,千万别乱叫领导。”
“这是为啥啊?”马宝森放下茶杯,不解地问道:“大家不都是这么叫吗?”
“听他们的还是听我的?”
张恩远瞪了小徒弟一眼,伸手将茶杯转了个圈,又提醒道:“注意茶杯把位置。”
“哦,哦,我没注意到。”
马宝森不好意思地一笑,这个师父已经教给他了,帮领导泡茶,杯把要对正。
“在办公室工作,没有耐心烦儿可不成,越是细节越需要注意。”
张恩远指了指身边的椅子,示意小徒弟坐下,自己则解释了刚刚的提醒。
“科级干部肚量小,多数年轻急切上进不知内敛,你叫他副科长,他要恼你。”
“哦——”马宝森点头,问道:“那叫副处长就不恼了?”
“你还小,刚参加工作了解不多。”
老张微微摇头,语气中颇为感慨地讲道:“你们这一批入职了几十个,能留在机关的有多少,真正能走上仕途的又有多少。”
“千万别小瞧了这副科级,这个级别就已经是很多人的天花板了。”
他指了指头顶,讲道:“年轻爬到这位置的哪个不是心高气傲,就像我刚刚跟你讲的,你要是叫他副科长,他会觉得你怠慢了他,瞧不起他,他心里可着急进步呢。”
“真要是三四十岁才熬到这个位置,对副字更是敏感,你叫他,他能愿意?”
老张微微摇头讲道:“虽然说副科级是一个人走向仕途的开始,但也分怎么说。”
“在我看来,只有到了副处级才是一个干部能展现出最优秀一面的时候。”
“所以……”马宝森颇为机敏地问道:“他们不在乎这个副字了?”
“三十而立的道理懂不懂?”
老张讲道:“这机关里有几个三十岁往下的副处长,哪个不是人尖子。”
“你只要记住了,越是高级别的干部越珍惜自己的羽毛,越谨慎行事。”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你要叫他正的,他是要怀疑你别有用心呢。”
“再给你说别叫领导,能带长要带长。”老张放下茶杯给徒弟解释道:“你现在只是刚参加工作的办事员,能跟谁有交情?叫张处、李处太轻浮了。”
“当然,叫领导是没有错处,可这样叫印象不深,谁知道你是谁。”
他看了马宝森讲道:“你还年轻,不要急着表现,多学多看没有坏处。最好能让领导看到你勤奋学习,认真工作的一面。”
“哦,我知道了师父。”
马宝森咧嘴一笑,问道:“那我跟新来的那位秘书长应该叫什么?”
“叫领导,这个是例外。”
张恩远抬了抬眉毛,特别提醒道:“你要在机关工作,早晚会遇见他。”
老张这么叮嘱的时候还特别看了眼大办公室的门口,很怕别人听见似的。
而后轻声给小徒弟解释道:“秘书长身上有很多职务,你距离他太远,更不好把握称呼的实际,保守一点,就叫领导好了。”
“他不好接触吗?很凶?”
马宝森微微瞪了瞪眼睛,有些不解地问道:“师父你不是说越大的领导越珍惜羽毛吗?他如果……”
“秘书长年轻,非常年轻。”
张恩远轻声提醒徒弟道:“你能见到他的时间他绝对不可能是一个人。你要叫他秘书长,他应也好,不应也罢,真多看你一眼,身边那人要是不认识你怎么介绍你?”
“千万别给自己找麻烦,秘书长虽然很年轻,但工作能力和履历十分厉害。”
老张颇为谨慎地提醒徒弟道:“你没听办公室里都在讲狼来了吗?”
“啊?那他——”马宝森惊讶地问道:“他那么严肃吗?很厉害吗?”
“岂止啊——”
老张是冶金厂的老人了,对这位秘书长自然不陌生。从对方第一次来钢城就配合当时的轧钢厂书记把冶金厂的大大小小领导给一窝端了就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狠人啊。
前几天集团正式任命文件下来,早就听到消息人心惶惶的钢城以及辽东其他企业瞬间鸦雀无声,再不敢有任何的讨论和幻想。
谁不知道这位秘书长虽然同董主任一样都是保卫干部出身,可董主任身上的温和,秘书长身上是一点都见不着的。
说匪气太重,杀气太重都算是轻的,这位狠是出了名的。
工作作风更硬朗,更加的年轻有能力,身上又兼着多个职务。
别的暂且不说,只年轻一项就够钢城这些人受的,因为年轻人更没有耐心烦。
早先机关里磨洋工还能耍无赖,要在这位秘书长的面前,谁敢这般放肆。
集团机关的老顽固、老油条都被他驯服踢走了,冶金厂多个屁了。
再一个,李学武可是集团十一个常委之一,是集团在辽东工业布局的第一人。
说他在集团辽东工业系统一言九鼎也不为过,这是真正的一支笔啊。
虽然现在看李学武只是处级干部,身上都没有管委会副主任的身份,可只一个常委的身份就能镇压多少人的小心思了。
就是管委会副主任的身份那也是早晚的事,不然他来辽东工业系统是干什么的?
且看他比董主任身上还多的兼职就知道了,这可是妥妥的集团大领导,是集团管理班子的核心人员,更是接班人的身份。
“等你见着他就知道了。”
老张讲到这里也颇觉得乏味,实在是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位领导了。
马宝森也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咱们厂的领导我都还没认全呢,就算是见着了,我也不一定认识。”
“他跟别人不同,面相辨识度很高。”
老张伸出食指在脸上划拉了一道,看着徒弟讲道:“战场上火炮都轰不死的狠人,弹片只在脸上留了一道疤,很好辨认的。”
马宝森听了师父的话已经震惊的无以复加,心里想着能上战场的又有哪个不是狠人。尤其是被炮轰后还能全身而退的狠人。
“老张——”
就在师徒两个趁中午饭时间躲在办公室里传帮带的时候,门口传来了招呼声。
张恩远听得出是办公室主任廖金会的声音,急忙站起身应声道:“廖主任我在。”
“老张,来。”廖金会站在门口往办公室里张望了一眼,见有个面熟却没记住名字的年轻人,便也点了对方道:“你也来。”
“廖主任,这是咱们办公室刚分配来的同志,马宝森,您叫他小马。”
张恩远真是个好师父,廖金会也是这么觉得,机关里还有几个这么有良心的。
他点了点头,打量了一眼马宝森,又对张恩远说道:“正好你们在,领导那边要收拾一下办公室,过去帮个忙。”
“好,没问题,我们这就过去。”
老张在办公室能多年屹立不倒,除了面面俱到,还有一份能耐叫吃苦耐劳。
再多的关系户都挤不走他,因为领导缺了谁都成,就是不能缺了真正干活的人。
“注意一点啊,别啥话都说。”
廖金会看了眼走廊,轻声给老张提点道:“这会儿领导们去吃饭了,秘书长的司机在办公室呢,你们过去跟他沟通一下。”
“明白,您就放心吧。”
张恩远一边应着,一边掏出香烟给廖主任敬了过去,手里已经握着火柴准备着了。
廖金会本不愿意他耽误时间,可这老张算是他的关系,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小马是吧。”他叼烟在嘴里,由着老张给点了,抽了一口这才看向老张身边站着的年轻人,微微挑眉问道:“会写文章吗?”
“主任问你话呢——”
老张见徒弟有点紧张,轻声提醒他道:“一会儿去领导那可不能这样傻愣着啊。”
“是,师父。”马宝森只是有点惊讶于师父同廖主任的亲近,早前看廖主任可是个很严肃的人,轻易不会让谁帮着点烟的。
他没有紧张,回答刚刚廖主任的问题自然就不会磕磕巴巴,支支吾吾。
“廖主任您好,我刚参加工作不久,跟着我师父学习了几天,才觉得自己以前写的文章空洞无物,不堪入目,您别笑话我。”
“呵呵——有点意思啊!”
廖金会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头对老张抬了抬眉毛,道:“你教他的?”
“没有,我也不会算卦,哪知道您这个时候过来,更不知道您要问他什么。”老张也对小徒弟的回答很满意,笑着回应道:“小马他挺憨厚,也实诚,学习很认真。”
“挺好的,是个苗子。”
廖金会再次打量了马宝森一眼,点点头说道:“谁也不是生而知之,能有自知之明就已经是很难得的品质了,继续努力吧。”
能说这么多已经是看在老张敬的烟的份上,再说下去就没意思了。
他指了指领导办公室的方向,再次叮嘱道:“秘书长司机那边要有什么安排,你就看着办,拿不准的就过来找我。”
“好的,没问题。”老张点点头,说道:“等收拾完了,我去跟您汇报。”
“嗯,顺便问一句领导的住处怎么安排。”廖金会抽了一口烟,似是无意地安排了这么一句,见老张瞪大了眼睛,眼皮便是一耷拉,讲道:“就是让你打听一句。”
“明白,可要是那边不说——”老张迟疑了一下,看着廖主任的眼色,这边懂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我们这就过去。”
说完这一句,见廖主任点头,老张便带着马宝森往领导办公室去了。
只是不用回头也能知道,身后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们,这工作还真不是捡便宜。
人家都说能接近领导的工作就是好工作,可要是带着目的去接近的……
他在办公室里都跟徒弟讲过了,秘书长是个狠人,要去哄弄对方,不是找死嘛。
可他又不能不去,不去就等于得罪了廖主任,县官不如现管啊,他没得选。
“师父——”
“别说话,跟着我。”
老张制止了马宝森的开口,径直走到领导办公室门口轻轻敲响了房门。
“您好,我是办公室秘书张恩远。”
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年轻人在收拾东西,看样子就是廖主任所提到的司机了。
这人正是跟着李学武来钢城的于喆,手里正忙活着看不太懂的文件。
秘书长来钢城工作只带了他这个司机,秘书王露留在了京里,已经安排其他工作。
要让他开车还成,真兼职一下秘书的工作就乱套了,连怎么收拾文件都不知道。
当然了,李学武也没想着让他收拾妥当,是他自己要积极表现的。
李学武的行李还都在办公室沙发后面摆着,是两个皮质行李箱,再无其他。
大中午的,干部会议开完以后,董文学作为东道主最后一次设宴安排了来开会的辽东各单位一把手陪着李主任和谷副主任。
领导们都去招待所吃饭了,于喆也有人招待,只是对方太过热情让他有点受不了。
自觉地被秘书长重用,只带他一个人来钢城,他总想着要为领导做点什么。
这钢城也真是的,就没有个土匪坏蛋啥的嘛,哪怕是冲着秘书长来的,也好给他表现的机会啊,他都有挡枪子的觉悟了。
出来的时候他姐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就差拿刀在他后背上刻字了。
真要让秘书长遭罪了,他回京就得遭殃,别人不管,他姐第一个劈了他。
秘书长早有交代,行李不用动,这些文件可以找人收拾一下。
才刚到任,上午开的干部会议,这会儿连秘书都还没有呢,谁能帮着收拾。
于喆想了,是时候表现一下自己,为秘书长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吧。
所以在食堂着急忙慌地吃了一口饭,急匆匆地往回赶,想要给秘书长个惊喜。
惊喜没准备好,他自己先蒙圈了。
也别小看了他,他初中虽然没念完,但识字是没有问题的。这些文件上的文字并不陌生,组合成一段段的话怎么就不认识了?秘书长行李只带了两箱,文件却带了两大箱,他看着都眼晕。更别提托运来的那些工具书和大部头了,那才是要人命的。
不用怀疑那些大部头的威力,于喆亲自尝试过,只要身体摆好了姿势,看上三五分钟便能安然入睡,催眠效果非常好。
他心里是把李学武当亲姐夫的,姐夫的办公室不就是他的办公室,姐夫的书不就是他的书。所以在京的时候就没这个顾忌。
李学武办公室他也不是没去过,书架上的书他都撒么过,还就不信邪找出来看了。
结果就是,在姐夫的办公室里睡着了。
怎么醒的?王露一脚踹醒的。反正那次以后他就再没有翻阅姐夫那些书的兴趣了。
那些书催眠太快,太危险了,他要是睡着了,谁来保护姐夫。
这么想着,心里也犯愁怎么收拾这些文件呢,门口突然就出现俩人。
“呃,你们找谁?”
瞧这话问的,我们是来你家了咋地?老张见秘书长的司机是个年轻人,可一点轻视之心都不敢有,这会儿笑着应道:“廖主任安排我们过来帮您收拾文件的。”
“廖主任?哦哦——”
于喆听他这么说便合上手里的文件,脑子里没用的知识排空,智商又占领了高地。
他将手里的文件拍了拍,故作自信地讲道:“其实也快收拾完了,廖主任也真是的,还麻烦你们过来帮忙。”
“这没什么的,您太客气了。”
张恩远回头看了眼马宝森,一起走进了办公室,准备去接手文件整理工作。
马宝森毕竟年轻,脸上藏不住事。他瞧着箱子里满满登登的文件,再看看董主任为了离任已经收拾好的空荡荡的部分文件柜,不由得嘴角一撇,这特么也叫快收拾完了?
你是秘书长的司机,还是董主任的司机啊?董主任收拾走的文件都没有这么多吧!于喆自然看得出办事员脸上的鄙夷,也不由得脸上一红,到底还是要脸的。
“那什么,你们先干着,我去给你们倒热水,辛苦了啊——”
“别,千万别忙活。”老张抬手拦了一下,道:“我们在办公室都喝完了,不渴。”
这么说着,他已经示意马宝森去整理文件,这边同于喆客气道:“我刚刚做了自我介绍您可能没记住,咱们重新认识一下。”
老张伸出手又讲道:“我叫张恩远,是办公室的秘书,这是办事员马宝森。”
“你好你好,我叫于喆。”于喆没想到对方这么客气,在京城他可没有这个待遇。这会儿接了对方的手握了握,学着对方自我介绍道:“我是秘书长的司机。”
“知道,知道。”老张温和地笑着,道:“来之前廖主任都跟我们说了。”
“啊,是嘛,好,好。”
于喆听这话好像很熟悉,明明就是对方进门的时候说的吧。
张恩远这个气啊,他还以为这位司机是大智若愚,故意装傻,没想到是个棒槌。
他都强调了几次,可这位真是没听懂的样子,自己对牛弹琴了嘛!
秘书长谁不怕?你看廖金会怕不怕,连住哪这种问题都还不敢轻易开口,还得侧面打听着。
廖主任都害怕,他老张又是哪个排位的,心里自然虚着。就因为虚着,所以不想得罪人,来办公室帮忙这件事得说清楚了。
别等一会秘书长回来再误会他们有意来刺探什么,再恶了领导,真没地方解释了。
想要给司机提醒几句,把自己摘出去,没想到遇到了这么个棒槌。
于喆确实没听懂对方在讲什么,还以为就是平常的聊天呢。嗯,这人有点墨迹啊。
马宝森虽然刚刚参加工作不久,可也学习到了很多职场知识,这会儿就快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了,他师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那个,我们来的时候廖主任还提醒我们,领导要是搬行李的话搭把手。”
张恩远没辙,只能把话往清楚了说,都摊在明面上,省的遭人忌讳。
他主动询问道:“要不要我们现在就把领导的行李送招待所去?”
于喆这一句听明白了,摆摆手回应道:“甭麻烦了,领导不在招待所住。”
“啊?这个——”张恩远早想到了这种情况,可还是故作惊讶地问道:“是有其他的安排了吗?”
“不知道,领导还没说。”
于喆再傻也不会透露李学武的个人信息,即便对方是办公室的人。
其实想要打听到领导住在哪很方便,因为领导的住处一定会有电话。办公室值班室要保证随时都能联系到领导。
可是吧,别人查到的,和他讲出来的是两码事,于喆给李学武开车没多久,可他这司机都已经干了快四年了,算是老司机了。
叫张恩远这么一问,他也觉察出不对来了,有些警惕地看了他们一眼,闭嘴不再多言语,任凭这张恩远兜圈子,他只是嗯啊。——“茶饮产品有百分之八十做了外销。”
饭后喝茶的工夫,董文学提起了前几天工作会议上的报告,侧重问了几点。
休息室里没有别人,都是集团管委会班子成员,没有身份的还真就听不到。
李怀德、谷维洁、董文学以及李学武。
四个人分坐四个方向,栗海洋坐在不远处,看着谁茶杯里空了就来续茶。
除了李学武以外,几个人的脸上都有了几分红晕,中午是喝了酒的。
“无论是绿茶、红茶亦或者是凉茶,目标客户都是港城以及东南亚。”
李学武认真地解释道:“稍后还会做果汁饮料和牛奶饮料,这个也是对外销售。”
“国内市场还不成熟嘛。”
董文学点了点头,微微皱眉讲道:“经销商那边有什么思路吗?”
“这个不是经销商的问题。”
李怀德靠着椅子呼出一口酒气,给董文学解释道:“是饮料本身的问题。口味偏甜,适合南方人,价格也不便宜。”
“至少一般人消费不起。”谷维洁在一旁插话道:“我看着定价都觉得心疼。”
“国内定价五毛,国外定价两块。”
李学武笑了笑,解释道:“还是要走薄利多销的路子,可也不能降低自身价值。”
“市场就是这样,降价容易涨价难。”
他看向董文学讲道:“跟汽车一样,羚羊一代价格压得狠了,二代就要受影响。”
“换代升级还好一点。”
董文学强调道:“新一代羚羊我去车间盯了一下,无论是做工还是功能,亦或者是新材料的应用,都值这个价钱。”
“还是要看市场反应。”
李学武示意了对面坐着的李怀德,挑眉讲道:“李主任,您有信心吗?”
“羚羊二代吗?”
好像是要睡着了,被李学武这么一问,他又精神了一些。缓慢地思考了一下,这才笑了出来,道:“我觉得咱们没有对手。”
“嗬嗬嗬——”这屋里没一个好人。
四个人都笑了,笑的是谁就不用说了。
要说最坏还得是李学武,红星羚羊从研发到定位,一直盯着212使劲儿来着。就连销售都是对比212进行宣传的。
也就是这个年代没有广告法,更没有其他约束限制李学武的这种不要脸行为,否则京汽厂真是要发飙了。
李学武还不至于喊出那句“友商是**”的狂妄之语,可他做的也差不多了。
“坦途路测数据非常好。”
董文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讲道:“反正在我这里是眼前一亮,那么大的体格子,反应相当灵活,动力也很强劲。”
“柴油发动机嘛,动力自然没问题。”
李学武微微摇头,见老李迷糊着,便给他和谷维洁解释道:“坦途不着急,再磨一磨,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谷维洁瞥了他一眼,心里有些话不能说,说出来难免要伤同志感情。可要是不说出来吧,看着对方的模样又觉得憋得慌。
李学武精益求精没有问题,可问题的本质还是钱多了没烧完,他不着急。
没错,坦途项目不仅仅是红星钢铁集团自己投资,还有东城信用社的股份。
信用社砸里的钱没用完,李学武哪里肯轻易让坦途上市,去跟212硬碰硬。
看李学武现在这意思,坦途上市以后不是硬碰212,而是要彻底地碾压对方。
只要坦途这个明牌的项目不落地,那京汽悬着的心就放不下,这212就得不断进步。
钢城汽车制造厂怕京汽进步吗?
怎么可能呢,现在国内的汽车工业想要完成现代化改扩建,有谁能离得开他们。
很简单一个道理,国外能买到的流水线技术,红星钢铁集团也能买得到。
管理更贴近和符合国内的情况,技术也有一定的实践保障,这钱红星钢铁集团是赚定了,耶稣来了也不好使。
“再等等,三厢轿车还没落地呢。”
李怀德也是这个意思,他早把坦途项目和无人机项目搁在一起比对了。哪怕三年五年的上不了线也没关系,反正烧的不是自己的钱,怕什么。
“白羊座也快,设计组那边给出的方案我看了,挺符合我审美观的。”
董文学笑了笑,示意了李学武说道:“接下来你多盯着点吧,快则一年,慢也不会超过三年,这白羊座一定能上线生产。”
“真要能像客车项目就好了——”
老李睁开要睡着的眼睛,坐直了身子,端起茶杯讲道:“去年客车项目已经实现盈亏平衡了,今年看样子能实现盈利了。”
“鸿途客车发展越来越好了,上个月交付了6台,其中1台还是津门水产订走的。”
董文学看向李学武问道:“津门水产那边怎么样,对外合作方不方便?”
“还在等那边的消息。”李学武看向李怀德,问道:“李主任,韩主任那边有没有什么意向,要不让点股份给他们?”
“暂时不需要,再抻抻。”李怀德喝了一口温茶讲道:“这么给太便宜他们了。”
“兵工发展的怎么样?”
谷维洁绕过这个话题,看向董文学问道:“去年就属兵工销售额完成的最好。”
“集团的聚宝盆嘛——”
董文学笑了笑,看向李怀德讲道:“年底了,我都有点想阿特他们了。”
“今年他们不用来了,手续在港城就能办。”李怀德放下茶杯,咧咧嘴地讲道:“这生意来钱是快,可钱到手里我这心也突突的。”
“呵呵呵——”李学武端着茶杯正要喝茶,听他这么说,不由得开玩笑道:“许是您这心里还有一把机关枪正开着火呢。”
“嗯?哈哈哈——”
李怀德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颇觉得好笑,便也大笑出声。
董文学和谷维洁对视了一眼,心里想着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兵工发展,本来就是讳莫如深的话题,李学武来钢城也有一番目的。谷维洁这么直白地点出来,到底是提醒还是别有深意。
李学武低头喝着热茶,并没有在意他们的表情,这都不重要。
在港城卖“五金”的又不是他,而是姬卫东那混蛋,有伤天合关他什么事。
这小子实在是大胆,上一次闻三出事以后便彻底翻脸,吉城山上下来的那些人,人手一把“五金”,一言不合就开干。
港城只是弹丸之地,本地的帮派哪里受得了这种待遇,纷纷退避三舍。
你说姬卫东抄家货犯忌讳了?
其实他聪明着呢,这一次直接搞了个保全公司,拿到了合法证明。
只是他这个保全公司正经不正经就不知道了,反正岸上的业务一个都没接过,公司里却养着一群有名字见不着活人的好员工。
“联合储蓄银行那边还行,是吧?”
董文学低头想了一下,看向李学武问道:“我看他们在辽东发展的不是很好,是不是有什么顾虑,你回头跟辽东那边沟通一下,要是能展开还是提前一点的好。”
“嗯,不是顾虑,是没钱了。”
李学武笑了笑,看向对面的李主任,解释道:“年底上面来了两拨审计。”
“什么意思?”董文学微微挑眉,看了看李学武,又看了看李怀德。
李怀德微微摇头,自信地讲道:“没事,就是怕出错误,搂搂家底儿。”
“联合储蓄银行经过两年时间的发展,已经在12个城市建立分行,目前已有70多个网点,算得上发展迅速了。”
李学武介绍道:“之所以暂缓经营辽东,还是受集团这边的影响。”
他话没说太清楚,可意思已经到位了,董文学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老李,没再说什么。
他还能说什么,要不是老李一意孤行,非要在李学武来辽东这件事上找平衡,这后半年能出这么多乱子嘛。
这一次李怀德调他回去,也是有防备之心了,怕他在辽东时间长了挪不走。
“一月份统计出来的数据很好看。”李学武还在介绍着联合储蓄银行的情况,这是董文学必须了解的,他回京以后就要用。
“总盈利389万元,总投资大概是6598万元,掌握资金流动一亿两千三百多万。”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笑着解释道:“投资有部分是固定资产折算,资金流动主要体现在与港城东方时代银行的汇兑,以及联合单位的资金储蓄等等,还是有点虚。”
“已经很好了。”谷维洁点头接话道:“报表我看过了,与港城东方时代银行完成对接以后,仅去年四季度的交易量就超过了两千万。”
她看了看李学武讲道:“可见国内对进出口汇兑业务的需求是多么的紧张。”
“是时候踩踩刹车了。”
李怀德这个时候却唱起了反调,微微皱眉看向李学武问道:“你说呢?”
我说?我说先干掉谷维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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