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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未亡万籁忽有灵(2)(1 / 2)


项叶把头发重新披下,玛瑙串揣进兜里,分开五指当梳子,上下刮了刮拧起的长发,解是解不开的,这林子前风还有些大。

她用双手绕在背后,把发握成一把,再利落地松手甩开,轻轻一下地打在背上,青丝集中些地散开,也就罢了。

整理好心情,她走进了这云牵梦绕的画。

以前见过的很多花树,要么矮矮胖胖,要么稀疏曲折,可这儿的不一样。

最外面的树,又细又高,枕着云朵,指着太阳,风如果怜惜它们,怎么一阵一阵地来,吹得心头慌,风如果不怜惜它们,怎么生得又繁又艳,没见一棵倒。

纤雀兰的叶不算繁茂,不像山里的杜鹃和野菊,一大蓬地簇着一朵花开,只是三两冒在生枝处,枝上一朵一朵地结花,挨在一起,亲密不挤,高高地一树繁盛。这儿的风很香,一来不浓,一去不淡,恰恰地让我想起柔软的丝缎,衣裙的罩衫,略过脸前时的触感。

闭着眼睛玩了好会儿风,我又向前走。

走了一会儿,发现树渐渐地矮了,又矮了。干慢慢地苗条了一些,虽然腰还是不招楚王爱,却因着矮,与我亲近了许多。纤雀兰的叶子慢慢离我近了一些,从摸不到,到跳起来能碰到一点外缘。花的颜色好像变了变,偏粉了一点。

林子里的花虽多,但近了一些才发现,它是会羞的,明明花朵开得如金谢的诗一样“肥”,但又不是全绽开的模样,而是一整个大花苞,一片一片的瓣都往里包,堪堪能见两条鲜黄的细蕊。若世间真有神鸟,那应该是它的脚。

它们这样羞羞地开着,一枝一枝地弯着,一树一树地引着,我没喝到花酒,却感觉已经醉倒了。

一路上,好多树下都丢着小小的陶土坛,盖着深紫的压酒布,瓶身上贴着没有名字的纸。

我走到枝丫生得最怪的一棵树下,抱起了一坛,撕开,捏着袖子,擦擦灰厚的坛口,慢慢地尝了一嘴。你知道,我的身子自那时候就一直不好,是不能饮酒的,但在那里,还是忍不住。

花越看越美,喝完了第一坛,我一下明白了为什么陆探微能在那一睡三月。天地为席,花朵为伴,风作曲,香点睛,何愁不忘人间诸多烦心。

可那花林却是真的怪,越向里走,树越矮,也没什么故意铺的路,全凭自己在一花一花间随意地踏着走。为了不迷路,我一直往南走,结果树还是越来越矮。

当时我想,怕是借了地势的缘故,顺着下坡路种树,后来出来了,才惊觉当时愚笨。明明是我一直在登山,怎么花能从天上,慢慢降到我的头顶。

又往里进了一点儿,树成了小树,矮了很多,再壮也不唬人。一簇一簇的花挤着我的头长,有的还得低下些去,让它。

走进了看,花比初时艳了好多,每瓣上都有细细的紫线,线把花瓣匀称地分开,最中心的是最浓的紫色,其余的全是头尾颜色最丽,自边缘往里,渐变地发紫,渡到央,就成了大片淡白的粉。

从绽开的地方看,它们大胆又热情,每一瓣都长得饱满,围着中心的“雀鸟”放着。

中心的花瓣不是圆的,在腰处缺了两个小口,可能因为它本不是花瓣,而是雀鸟的翅膀。翅膀包着紫粉的头,白净的面容,黝黑的双眼,淡粉的身子,嫩黄的小脚,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而飞。

花瓣洋洋洒洒地落了一地,又飘到我脸上,裙上,从我的指腹间落下。我的发间都是它的香味,我的酒坛里也落了它的身影,我当时想,这是梦里的人间,是人间的天上。

我两口喝完了第二坛酒,随手把它扔在了地上,它好像裹着泥滚了两圈,不过那时的我是完全没心思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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