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6章 【天国之前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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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稍微往回一点点。

脚下的线条鲜红如新鲜剥开的血管,渗出的液体在夜风中仍旧微微蠕动,整个阵式像是一张张开的巨口。

当他站定的瞬间,世界忽然安静下来。

接着就是……低语。

不是耳语,而是从骨头里传出的颤音,从血液中渗出的轰鸣。

它们纠缠、嘶吼、哀嚎,拼接成一股无法言说的可怖共鸣。

眼前的景象开始塌陷。

黑暗之中,一道模糊的巨影浮现。

它没有明确的边界,只是一团无休止翻滚的漩涡。漆黑如墨,却在中心闪着一抹幽绿的光,像是唯一的眼睛。

它凝视着卢珀卡尔。

——他心底骤然升起前所未有的反感。

这种反感不是单纯的厌恶,而是本能的抗拒,是生命深处被剥夺自由的窒息感。

“不要……不要……”他喃喃,稚嫩的声音撕裂空气。

卢珀卡尔想要离开,想要迈开脚步,可全身像被无形的锁链勒住。

黑暗的触须从五角星的纹路里钻出,一寸寸攀上他的腿,拉扯着他,想要将他彻底吞没。

剧痛顺着脊骨窜上头颅。

他跪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哀嚎。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痛苦。双眼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破,血液顺着眼角流淌,滚落在红色阵纹里,溅开诡异的涟漪。

他抬起头。

借着模糊的视线,他看向站在阵外的“父母”。

刹那间,他的心口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眼前的克拉格与伊娜不再是父母的模样,他们的轮廓扭曲而空洞,脸庞没有血肉,只有与方才怪物相同的虚无与贪婪。

接着就是旋涡,父母的表情开始如同旋涡一般。

奇怪的是,在这旋涡中,他能够看见他们的表情。

他们在笑。

他们笑着,注视着跪在阵心的卢珀卡尔。

而在卢珀卡尔的眼中,那笑容,已与怪物无异。

不可抑制的,卢珀卡尔的心底升起前所未有的冲动。

杀死他们。

杀死他们。

杀死他们!!!

“啊啊啊——!”

他扬起头,稚嫩的嗓音撕裂夜空,却带着无法形容的扭曲。

下一瞬,他的左眼猛然鼓胀。

血丝炸裂开来,眼白崩解,瞳孔深处蠕动出一个黑影。那不是血肉之物,而是一只带着坚硬甲壳的怪物——它的六条长腿撑开血肉,从眼眶内硬生生钻出。

咔——咔——

甲壳与骨骼摩擦的声响刺破寂静。

怪物完全爬出的时候,卢珀卡尔的左眼只剩下一片空洞,里面却闪烁着深邃的寒光。

那怪物大约半臂长,通体漆黑,毛发粗硬,仿佛用阴影编织而成。它伏在卢珀卡尔的肩头,六条腿像是抓牢宿主的肋骨,根根插入血肉,钉死在他身上。

诡异的是,卢珀卡尔并没有痛苦的表情。

那双稚嫩的脸庞依旧精致纯净,只是眼神空洞而冰冷,像是人偶。

——他不再表达负面情绪,哪怕刚才眼睛被硬生生撑开、撕裂。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秘的安静与冷漠。

风声骤然凝滞。

怪物腿上的细毛微微抖动,感知着周围每一丝气息。它没有眼睛,没有嘴巴,却精准地锁定了“父母”的位置。

克拉格和伊娜的笑容瞬间僵硬,他们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孩子已经不再是孩子。

卢珀卡尔低下头,稚嫩的唇角勾起一抹无法言说的弧度。

肩头的蜘蛛怪物同时抬起躯壳,发出低沉无声的嘶鸣。

夜色下,血色五角星的光芒重新燃起,但这一次,不是为了召唤——而是为了吞噬。

克拉格与伊娜呆立在原地,他们的眼神死死钉在卢珀卡尔肩头那只诡异的蜘蛛怪物上。

那甲壳漆黑,腿毛竖立,宛如一块从噩梦中剥下的影子。

“这……不可能……不可能!”

克拉格声音嘶哑,几近崩溃。

“他吞下了伟大的第五真理的触须,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被……被控制住!”

伊娜也忍不住尖叫,声音带着癫狂:“这不是真理!这是……这是背叛!”

她话音未落,蜘蛛怪物突然动了。

它的甲壳张开,露出一道扭曲的口器,像是由无数根细丝与利齿拼合成的洞口,猝然朝两人张开。

空气骤冷。

两人还未反应过来,颈部骤然一紧,仿佛有无形的附肢掐住。视野开始旋转,耳膜轰鸣。

克拉格第一时间捂住耳朵,发出嘶哑惨叫。

伊娜跌坐在地,双手乱抓,眼神涣散,口中涌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她感觉到头颅里被硬生生灌入了什么,混杂着灼痛和冰冷,像是虫卵在血肉里打洞。

“啊——!!”

痛苦随之而来。精神一片混乱,他们的理智被撕开,躁狂与恐惧在脑海炸响。

克拉格的头重重磕在地上,他的颈项剧烈抽搐,像是失去了对自己肌肉的掌控。

伊娜双眼翻白,口中不断呜咽,双手死死扣住自己的喉咙像,想把那股无形的东西抠出来。

他们开始本能地寻找黑暗。

两人踉跄着往血色五角星的阴影处爬去,嘴里喃喃:

“黑暗……要黑暗……我们要归回……”

就在这恐怖的过程逐步走向第五阶段时,卢珀卡尔忽然动了。

他抬起头,那双本应稚嫩清澈的眼眸此刻却泛着诡异的光。

然而,他口中吐出的,却是一个孩子压抑不住的哀求。

“不要……求你……不要……”

声音软弱而颤抖,像是在哭,又像是乞求。

肩头的蜘蛛怪物猛地顿了一下。

它张开的口器停滞在半空,锋利的附肢微微抖动。那双看不见的、属于“嗅觉与听觉”的感官,似乎真的犹豫了。

空气压抑到极点。

克拉格与伊娜扭曲的惨嚎声在此刻骤然停顿。

蜘蛛怪物没有继续动作。

它的口器缓缓收拢,重新伏回卢珀卡尔的肩头,甲壳一阵起伏,像是在低声嘶鸣。

卢珀卡尔依旧站在阵图的中央,肩头的怪物沉默着,只有细微的甲壳摩擦声。孩童的脸庞此刻挂着哀求的神色,清澈的瞳孔泛着湿意,他一遍遍低声:“不要……不要……”

然而,回应他的不是怜悯。

克拉格与伊娜的面孔因痛苦和躁狂而扭曲,他们的眼白布满血丝,嘴角流着涎水,却依旧死死攥着那杆破旧的火器。两人互相对视,表情狰狞,几近癫狂。

“去死!去死!去死!!!”

声嘶力竭的吼声震得夜空发颤。

他们的手指齐齐扣下扳机。

——砰!砰!砰!

连续的火光在黑暗中爆裂,带着刺耳的轰鸣。

子弹径直扑向站在五角星中心的卢珀卡尔的脑袋。

“不要——!”

少年的高呼在枪声中回荡,带着破碎的悲鸣。

他那恐怖的能力再次生效。

「若有别害,就要以命偿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烙还烙,以伤还伤,以打还打——」

这是某种来自血脉深处的低语。

子弹并未击穿卢珀卡尔稚嫩的身体,而是瞬间逆转,折返,化作一道无形的回声。

克拉格与伊娜瞳孔骤缩,他们甚至来不及理解发生了什么,枪口炸开的火光便在一瞬间折射回他们自己的方向。

——砰!

惨烈的爆裂声响起。

两人脑袋同时猛地一震,仿佛被重锤击中。

下一刻,鲜血与白色的脑浆喷溅而出,他们的头颅被硬生生炸开,血雾染红了地面上的五角星,气味腥甜刺鼻。

他们——脑洞大开。

矿区的夜空在这枪声与惨叫的回音下沉默下来,只剩卢珀卡尔稚嫩的身影孤零零地站立,肩头的蜘蛛怪物微微蠕动,像是察觉到了他心中的悲切与空洞。

血光之中,少年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第一次直面死亡与背叛后的,冷彻骨髓的寂静。

少年呆呆地望着眼前的血雾与残骸。

克拉格与伊娜的脑袋已经化作模糊的碎肉,鲜血顺着五角星的纹路蜿蜒流淌,渗入黑土,像是为某种无形的祭坛献上祭品。

卢珀卡尔的瞳孔颤抖,他的心脏“咚”地一声砸在胸腔,随即,某种不可名状的东西从心底破壳而出。

「咔、咔、咔——」

声音低沉而古怪,像是外骨骼剥裂般从他的肩膀响起。

原本伏在他左肩的那只蜘蛛,此刻疯狂膨胀,甲壳撕裂开肉色的纹理,节肢拉扯空气,迅速延展。眨眼之间,它已高耸如摩天大楼般,黑色的六肢撑开夜空,带着厚重的阴影将少年的稚嫩身影完全护持在中央。

巨物的存在令空气沉闷,地面塌陷,血色五角星的纹理被撕碎,仿佛一切都在为它的扩张让路。

而就在这一刻、

「轰!」

一圈无形的立场,从卢珀卡尔的周身扩散开来。

看不见,却真实存在。

空气像被水流推开,尘土与血液被硬生生隔绝,那是透明的屏障,却又像是某种灵魂深处的咆哮凝聚成形。

在这一切发生的同时,[莫比乌斯环]恰好出现在此地。

光影倾泻,夏修的身影自虚空落地。

手中银色的「天之杠杆」轻轻一顿,尘土与血雾自动分开,不敢沾染半分。

然而当他抬眼望去时,却猛然停下了脚步。

眼前的画面,实在过于的……吊诡。

如夏修所见,他看见了那个与他有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少年。

那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单薄的身影立于破碎的血色五角星中央。稚嫩的双眼空洞无神,却在眼角渗出触目惊心的血痕,顺着脸颊划下暗红的线条。

少年的背后,是一头巨大的蜘蛛。

漆黑的节肢撑开夜幕,甲壳上覆满倒刺,如同在宣告某种古老而凶恶的主宰归来。

它蜷伏在少年背后,高耸如摩天巨楼,整座矿区的残垣断壁在它阴影下颤抖作响。

更骇人的是——少年周身弥漫着无形的立场。

那不是气息,也不是术法,而是某种原始的、纯粹的拒绝。空气被推开,尘埃悬浮在半空,连血液在落下的瞬间也被硬生生阻隔,像是有一堵透明却绝对的「壁垒」竖立其间,将少年与外界隔绝。

夏修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指尖摩挲着手杖的纹理。

他凝视着少年,心底涌起一丝莫名的悸动——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见「完美胚胎」真正觉醒的瞬间。

“看来,我是来晚了……”

夏修环顾四周,目光掠过焦灼的血迹与塌陷的矿石,手中银杖微微一顿,不由得吐出一口低叹。

虚空轻轻扭曲,阿蒙德的虚影浮现。他抱着手臂凝视前方的少年,眼底透出一抹复杂的冷光。

“阿吉巴辐射的衍生场之一……没错,这是『心之壁垒』。”

他声音低沉,像是在对自己确认,却很快转为喃喃的推演。

“来自[上帝盲点]的……等等,也就是说,当初有人从箱庭世界里取出过被封存的世界个体,并将其硬生生塞进异常武器化实验……呵,那可是《存在》的子页层级……这些老东西的胆子,他们连那种层面的残页都敢提取。”

夏修听到这里,金色的瞳孔骤然一凝,敏锐地捕捉到其中的关键。

“上帝的盲点?……你们那届魔王,背着天国全体又搞了什么?”

阿蒙德摊开双手,表情带着一丝无辜。

“这不关我的事情,[上帝盲点]是战术神学部管辖的东西,提取这玩意的也不是我这个决议者,那是其他几个老家伙搞的,这是他们私自调取神学部的禁忌玩意捣鼓出来的。”

“说句实话,战术神学部的历史,比今日的天国还要悠久。甚至可以说,它本就是天国的前身之一。”

他轻轻摇头,语气像是在揭开一段尘封的古史:

“在最早的时代,文明依旧要与异常和神圣对抗。只是当年的手段,比今日更加原始与残酷。那时的人们,常常会用祭仪、石器、血祭与部族仪式来‘收容’或‘驱逐’那些降临在摇篮之地的怪物与神迹。双方彼此对抗,留下的记录残缺不全,但从零散的卷轴和泥板上,仍能看到他们如何以宗教作为武器。”

他顿了顿,随手在虚空里比划出一个早期祭坛的虚影。

“战术神学部,就是在这样的冲突里生出来的雏形,它几乎可以算的上天国的前身之一。

那时的它,不过是各地秘密社团、骑士团、炼金师协会、超自然研究会的拼合体。”

“后来,这些组织逐渐被统一,并且捣鼓出了最初的天国智库——伊甸。”

“关于伊甸的本体……跟某本恐怖的书存在关联。”

“你也不要想着我现在能够透露更多深层次的东西,因为很多东西,我们过去是知道的,但是现在是不知道的——决议集会成员都是这样子,在明白与迷糊之间徘徊。

我过去应该知道更多神学部的历史和真相,但是现在我只是数据幽灵,在化为幽灵的时候,我就自动丧失知道一切真相的权力。”

阿蒙德目光闪了闪,接着说道:

“不过,我可以零碎的告诉你一些常识。

比如天国最强天使穆——当初换届就有这位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最强天使的默许——他现在是天国的捍卫者,过去则是战术神学部的……最初成员。”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活了多久,作为天国的活化石,他几乎参与天国的所有重要节点事件;我有时都忍不住猜测,他还参与过辉煌纪元的历史,在亚恩活跃的时期他说不定就已经存在了。”

“而关于穆能够活这么久的原因,我和过去的同届决议者都觉得跟战术神学部管辖的箱庭世界——[上帝的盲点]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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