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远坚定的摇摇头。
海山知道自己问错了,孩子既然已经有了选择,自然是不会再说要跟李熙。
便换了一种问法,和气的问:“你之前可是削尖了脑袋想攀附他的,一定有你的理由,来,好好的说给爹爹听听。”
志远点点头,然后开始列举理由:
“首先,爹别笑我眼皮子浅,是钱!想着若一个月有100大洋的学习津贴用以孝亲,爹爹就不用那么辛劳了。”
难为孩子首先想到的是自己,海山点头,然后问:“我给你定下了约法三章,这100大洋就要不成了,那么,你还会跟他吗?”
志远点头:“会!因为可以跟先生去日本游学,开阔眼界,还可以在日本留学,起点比讲武堂高得多,不论是学文还是学武,学成回国,走到哪里都是各路军阀争着抢着要的人才!且不限于东北!这是前程!”
海山点头,示意孩子孩子继续说下去。
“前程之外,我特别看重的是先生的人脉!还有他背后的势力。这不但有助于我日后的事业,还能利用先生的情报能力,查古蝎子的下落!”
“爹爹,古蝎子一直下落不明,你也一直担心他会再度对我不利,如果我追随先生,他有足够力量威慑古蝎子,比跟别人更能让爹爹放心。我还想,跟先生回北平时,找个机会,给韩萱姐姐迁葬。”说到韩萱,志远立时眼圈子就是一红。
“而我想追随于先生,最重要的原因,是我确实能从他身上,学到东西!只就刚才和他见的这一面,都获益良多。”
海山眉毛一挑:“哦,你学到什么了?”
“第一,涵养!爹说他其心不正,我之前极力巴结,今天却拒入他门下,出尔反尔最惹人烦,我们俩父子都一而再的得罪了他,可他竟然没有翻脸。”
海山点头:“这人的肚子里,确实能撑船了……”
“第二,锲而不舍的韧劲。今天,我都明确拒绝他了,但他却还在施恩,送我,在粪车经过时保护我,甚至不惜把他自己压厢底的关系户给我用……明知不可为,却永不放弃,百折不挠……爹,说实话,我当时感动得,差点儿就要改口了……”
海山深深的看儿子一眼:“他这是对你,还没死心,你瞅着吧,别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只怕很快,他还会来找你!”
“来就来吧,反正我心意已决,他改变不了什么。”
志远忽闪几下长长的睫毛,侧着头目视远方:“他要来,倒让我有更多的时间感受和学习,在他身上,能让人时时感受到一股关怀他人的徐风,我要向他学习,如何的笼络人心!”
海山的心里咯噔一下,孩子的冷静与成熟让他惊讶和欣慰,而志远努力向李熙学习如何的笼络人心,也让海山看见了志*静外表下的勃勃野心。
或者,自己真的应该让他追随李熙!——海山第一次这么想!
孩子说自己不信他,说实话,孩子没说错,自己的担心,不正是一种不信任吗,不信他跟李熙后能守心持正,怕他走了歪路。
可这个孩子,才为了自己,拒绝了李熙!为全孝道,视富贵如浮云。能作如此选择,还不值得自己信任吗?
海山突然的,很想让孩子即刻就回去找李熙。
可是……
海山忍不住伸手抚摸着孩子的头发,他心里,也实在是不舍!一时间,眼睛都发热了。
志远感觉到了他爹的异样,抓着他爹的手轻轻的摇:“爹,你怎么了?”
“没事!”海山抬眼看天,这个动作,有助于不让自己在孩子面前流泪,同时也让他给了自己一个折衷的办法,让不让孩子跟随李熙,就让老天爷来定吧,如果老天让李熙真的再度回头来找自己,那自己,就让孩子,追随李熙!! 海山起身:“你屁股疼坐不得,蹲久了脚要麻的,来,我们先把东西拿回去,你在三大爷家歇着,我回头再来找老刘好了,反正不远。”
“哎!”志远应着,抢着去拿东西。
海山怜惜他硬着屁股,走路都艰难,只准他把两个最轻的包拿上,其它的自己全挎在肩上。还腾出一只手扶着孩子,陪着孩子慢慢的走。
走过杂货铺,志远故意指指里头:“爹,你瞧,那笤帚,一看就知道扎得结实,抽起来不容易断,咱买他一捆回去?”
海山洋装生气的瞪他一眼:“你成心是吧?”
志远偷笑。
孩子笑起来的模样实在太好看,海山忍不住又在他腮帮子上拧了一把:“昨晚爹爹打你打得那么狠,你怎么又不跟李熙了,不恨爹了?”
志远眼神活泼:“父子哪有隔夜仇?!”跟着笑着看他爹一眼:“爹还不是一样吗,你是出来买打我的笤帚和鸡毛掸子的,结果,给我买了这一堆的东西,还有我最喜欢叮叮糖!”
“臭小子!咋的,敢笑你爹?屁股又痒痒了是不?”海山笑骂,心里真的很暖,这是个知好识歹的好孩子,是他海山的孩子。
“爹,雁翎烟!”志远突然停了脚步,指了一指一个卖烟叶的小地摊。
海山抽的烟叶多是集市上买的,其中他最喜欢的就是雁翎烟,认为这种烟叶,味足够劲道。这种烟叶不常有人出售,买不买得着,要看缘分。
“这摊子我早看到了,”海山看着小摊,吞了口口水:“给你买这些东西,办年货的钱快用光了,下剩下点儿,除了买药材,再给你称三斤粥米也就没了。”
志远自中了丹毒,海山在他病时对他很是宠溺,丹毒盛时,孩子不但没胃口,还吃什么吐什么,独米汤能受得,之后就独爱喝白粥。后来,只要孩子生病发烧,海山都会熬大米稀粥给志远吃,几年下来,只要发烧了就有大米粥吃几乎成了定例。
志远一把拉着海山,不让他爹爹走,央道:“爹!我不要吃细粮,爹买烟叶吧,这雁翎烟可是难得碰到有卖的!”
海山不肯,志远便赖在烟摊上不走。
“咋地?说不走就不走是吧?”海山一笑,他打定的主意岂是个小屁孩能改变的,上去轻轻架起孩子,就离了烟摊,边走还边道:“烟叶家里还有啊,石头爹送了我些他家自己种的烟叶,好着呢。”
见离烟摊远了,海山放下孩子:“自己好好走!回去后,爹先给你看看屁股……”
当晚,朱厚辉在大和旅馆的电话间打了一通电话后,心事重重的回到了李熙的房间。
李熙瞥他一眼:“怎么?没能联系上老陈?”
李熙狙击人才次数已经不少了,最棘手的,就是这个杜志远,这小子软的不吞硬的不嚼,念着海山的养育之恩,死活就是不肯跟自己走,搞得李熙都没法了,从来不迷信的他,竟然落到了要老陈“指点迷津”的地步。
其实他可以不用落到这步田地,只是李熙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志远,他不愿意硬来,不愿意使横手。
朱厚辉躬一躬身:“联系上了,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