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远听了,脑子嗡的一下,脚都有点软。
“梅子瑜”这三字,已经足以说明一切,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能瞒过老师的眼睛!
志远冒了一身的细汗,人本就不舒服,只觉得眼前发黑。
朱厚辉见他神色不对,有些摇晃,忙伸手扶住他。
志远忙调整呼吸,才算把那种头重脚轻的感觉给压下去,可怜兮兮的看着朱厚辉:“辉叔,老师总是无所不知,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老师他……他到底是什么人?”
朱厚辉眼里的温度,立即降到冰点:“这不是你应该问的!”
志远碰了个大钉子,心里是沉重的挫折感,自身不保,却仍关心梅子瑜的命运:“辉叔,那梅子瑜……会怎么样?会被抓吗?”
朱厚辉一撇嘴:“你还是顾你自己吧,泥菩萨过河,还他妈的管别人……”
“他……会被抓吗?”志远脸色煞白,却依然勇敢的迎着朱厚辉的目光,不依不饶的又问。
朱厚辉双眼瞬也不瞬的看着志远,好一会,才不耐烦的轻轻吐出两个字:“不会!”
志远吃惊的看着朱厚辉,咧着嘴,像傻子一样:“不……会……?”
朱厚辉冷冰冰的看着志远,好一会儿,再次叹了口气,拍了拍志远的肩:“哥儿!你记着我今天说的这话!——不管东翁是什么人,他对你,终究是仁慈的。”
“因为……怕牵扯到我?”
“聪明!算梅子瑜好命!”
志远只觉得喉咙发干,哑声问:“如果……如果老师不是我的老师……我是不是,已经……被抓起来了?”
朱厚辉一脸的鄙视加不屑:“这么蠢的问题,你他妈的也问得出来!”
又一次被朱厚辉毫不客气的损了一回,志远呆呆的看着朱厚辉,朱厚辉以前,在他面前,从来都不会这么傲慢无礼……
“你傻了似的看我干嘛!”朱厚辉冷哼了一声:“要不是东翁真心疼你,你即使有个李纳的名字,现在也没有机会还站在这里!”
志远好一会儿,才嚼出朱厚辉话里的味:“辉叔是说,我还能站在这里,不但因为有个李纳的名字,还因为老师真心疼我……?”
志远只觉得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盯着朱厚辉,眼里射出桀骜不驯的光芒:“如果……如果我是个老师已经不爱的学生……那我会怎么样?”
朱厚辉看着志远,眼都不眨,语气斩钉截铁:“消失!或许,只是从这里消失,回到你爹的身边;或许,是更彻底的消失,从此世上,再没有你这个人!”
“没错!不能说话的死人,才不会连累任何人!那你还等什么,动手啊!”志远悲愤的低吼,心里悲凉之极,朱厚辉敢当他的面这么说,肯定是李熙授意!自己跟随李熙四年,不论是李熙,还是李熙的夫人和女儿们,甚至是朱厚辉、大温和小赵,志远都视他们为亲人,四年的感情都是假的吗?!他的老师,竟然对自己起了杀心!
不论这杀心是真的,还是只是想威吓他,他都不能接受!
“他娘的,你这是什么态度!”朱厚辉伸手揪着志远的衣襟,恶狠狠的摇晃他,一边压低声音毫不客气的咒骂:“你个不识好歹的白眼狼!你以为,去抓捕梅子瑜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别说他们知道梅子瑜现在藏身在哪里,就连他老舅,帮他买了明天的火车票,去哪里,几点的车,啥座位,都一清二楚!梅子瑜为什么到现还能逍遥法外?是因为东翁不想你有一丝一毫的危险!”
朱厚辉气愤的把志远狠狠一推,志远也是会家子,只是后退一步,就稳住了身子,捂着胸口,不但气促,还伴着咳嗽。
朱厚辉看他捂着胸口,心下暗爽,刚才他摇晃志远,拳锋多次狠狠的撞击在志远的心口上,他是故意的,这王八羔子太可恶,不教训教训他,朱厚辉都为李熙屈得慌!
可见志远咳嗽,又有点心疼,这小子一向肺弱……
朱厚辉上前,伸手为志远顺背,脸色缓和了些,语重心长的道:“哥儿,你一向聪明过人,你为什么现在还能站在这里?东翁为了要保住你,帮你擦屁股,要动用多少关系?!冒多大的风险?!这些,你都想过吗!东翁做的这些,要让人知道,东翁带李家,全玩儿完!”
触手感觉志远的背上热哄哄的,想起这小子还在发烧,朱厚辉把志远按坐在椅子上,自己去八仙桌上拿起水壶,给志远倒了一杯水,边递给志远,边数落:“你呀!上次从日本逃学,已经害过东翁一次,他妈的,你知不知道电报电话都有人监听?你个小崽子电文里也不知隐晦点,害东翁要帮你擦屁股,这次更能耐了,天子脚下,私通要犯,你越来越能耐了你!”
志远捧着水杯坐着,强迫自己制怒,冷静的思考。
志远相信,朱厚辉说的,是真的。
这不但是因为朱厚辉言之凿凿,更多的是一种直觉,刚才朱厚辉摇晃他时非常凶狠,这透露出了朱厚辉心里真实的情绪,这是朱厚辉在为李熙不值!
志远深知朱厚辉对李熙的忠诚。
如果梅子瑜真的还有自由,那么老师,真的是为了维护自己,而做了很多。
志远心中震撼,同时也感激和愧疚。
老师为自己做了那么多,自己,不能不领情。
志远把水杯放在桌子上,站了起来,样子已经冷静多了:“辉叔,对不起。我这就去找老师,给他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