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远一行回到长春已是深夜。
志远在李熙书房里和李熙嘀咕两个多小时,天亮后即以尿血、肾绞痛复发为名到满铁医院急诊,李熙陪着,连班都不去上了。
志远真的又肾绞痛复发了?
装的!
给志远诊治的,是满铁医院的外科大夫林子谦,志远说复发,那就是复发了,说什么就是什么,怎么着,都没毛病!
林子谦不但是志远未来的大姐夫,还和志远很要好,只要能抽出身,志远在般若寺办赈,他一准儿去帮忙义诊。
何况志远还是个戏精,装得那个像,表情痛苦,呻吟声一会急不可待,一会有气无力、气若游丝,也不知是真出汗还是咋的,连头发都湿嗒嗒的。
开出诊断书、“注射杜冷丁”,“剧痛痉挛”解除后,志远回家,除了把诊断书、病假条骗到手,还暗里又谋了一支杜冷丁。
之所以装病,是想拖延时间。
拖延志远赴大连领职去桦甸出任专员的时间。
在志远离开长春期间,李熙已经两次收到满铁调查部的电话,催促志远赴大连总部,领受桦甸专员的任命,因梅子瑜是否彻底脱险仍需时间观察,眼下没什么比将此劫安全渡过更要紧,父子俩一致决定先不忙去大连,在长春静观其变,父子抱团,若然有事,也能及时的一起应对。
回到李家进了李熙的书房,李熙对志远道:“你别出面,我替你回复那边,就说你肾绞痛复发,身体虚弱,头晕目眩无法启程,得等把身子养好些,大约过个一周左右,再赴大连,这既是等消息,也是待价而沽,再吊吊他们的胃口!我一直在和他们说,你对铃木将军及调查本部对你的赏识深感荣幸,但对岛村三郎曾在狱中毒打你却多少仍有介怀,是我,在一直做你工作,力劝你在身体允许时,回归岗位为满铁效劳。
”
志远点头。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个上头,父子俩已经驾轻就熟。
李熙又道:“即便是梅子瑜那边没有问题,一周之后,你也不一定就赴大连,可以再拖他个几天,以示你对这职位并不热衷,以后方好进退两便。
”
志远再度点头:“明白!”
李熙又教训志远:“你刚才装得挺像的,但有一点不好,你不应该串通子谦昧下那支杜冷丁!别不承认,林子谦悄悄把东西给你了,你转手,又悄悄交给跟着你的黑子,老子可一直在门口盯着呢,你以为,有林有和黑子为你用身子挡着,就能逃过我的眼?你后来是打杜冷丁后的昏睡还是装睡,老子就在你边上守着呢,你以为我分不清?林子谦是医生,亲戚份上不是叫护士而是亲自给你注射说得通,可杜冷
丁是管制药品,满铁医院大部分医护人员都是日本人,若被有心人检查子谦的垃圾篓子,发现里头并没有杜冷丁的空瓶……”
李熙打住了的话头,因为志远嘴角微微上弯,笑里还带着一丝儿诡异。
李熙眉毛一挑:“怎么?”
“杜冷丁我确实是拿了回来,不过,林子谦的垃圾篓子里,在我打完针起身的时候,里头就已经有了杜冷丁的空瓶。
”
“哦?”李熙有些意外。
跟着不禁鼻子里一哼;“我知道,你一向很自爱,每回肾绞痛不到大痛都不让人给你打杜冷丁,我先还一直在纠结,打吧,怕对你身体不好,不打吧,又怕出漏子,还连累子谦……没想到你小子,有备而来、滴水不漏,还连我,都骗过了……”
李熙瞟志远一眼:“你小子,进步挺快,让人刮目相看啊……”
志远的眼睛亮了一亮,带点羞涩与喜悦,李熙的夸奖,可不容易得。
但跟着就眼神一暗,眼里闪现出歉意:“杜冷丁那东西,若不是会致瘾,打也就打了,可没有真的大疼,我还真不敢打,怕上瘾,以后会变成个吗啡鬼。
这次,虽为免连累子谦有作准备,但还是让子谦冒险了,我说过的,不会让姐担半点风险,并确保子谦底子干净,这一次,不得己要子谦担风险……有违诺言,爸,对不起……”
李熙倒是大度:“你有保全保护他们的心就好,今天这事不涉反满抗日,顶多就是个弄虚作假,危险程度有限,且你作了充分的准备,跟着你的林有和黑子又尽职,全程风险也可控,这个,就不再去说它了。
”
“至于你想借梅子瑜的热度,设计除掉曹二虎,”李熙深深的看了志远一眼:“你自己把握吧,奉天一役你干得漂亮,证明了你的进步,但不可就此生轻敌之心。
”
“善德谨记!”志远一脸的严肃认真:“请爸放心,这事我只会顺势而为,绝不会勉强,若情势不顺,我宁可放弃。
我亦深知,除去了一个曹二虎,不一定就能有助于减轻我爹的压力及助板凳上位,奉天警察厅有可能从别处再调个什么张二虎李二虎来,会不会比曹二虎更仔细更凶残不好说,某种程度上,这种不确定因素,比已明确的曹二虎,更危险!”
“知道就好!”李熙欣慰的伸手在志远头顶上揉了揉他的头发:“果然进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