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烨再也支持不住，腿一软跌坐在地，两条腿还在弹琵琶，身子就和那筛糖似的！之前看李少堂的背影，后脖梗果然还有一支匣枪！明烨只觉得心里堵得慌，方才如果李少堂发难，自己是非栽不可！
明烨一向自信，自认是个快手，只要有枪在手，对手没有不就范的，可这回却是枪在手，而对手却是在自己的身后！这个李少堂给予他的自信心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明烨深吸一口气，镇定心神，回想方才又有死里逃生之感，小时候家里的人就把他的八字让人算过，算命先生说明烨的四柱中贵人极多，遇到危难之事，总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明烨以前还不大信，可入关后，连经“占山”、李少堂等几件事，明烨不由得有点信了。
明烨拾起脚边的烟荷包看了看，这荷包是用熟好的鹿皮做的，上面绣着鸳鸯荷花，做得十分精美，想必是和李少堂相好的女人送他的。在关东，男女结婚，新娘都要给男人绣个烟荷包，仿佛定情信物。
明烨依旧从万里河过江，万里河已没班车回县城，赶巧碰上有一辆到大勃吉拉货的马车，让明烨搭了便车。
明烨将半湿的衣裳摊开在马车上，人坐在车上还不时的扭屁股——为着就是能早点把那半湿的裤子给风干了！
车到大勃吉，已是午后一点多的光景，大勃吉也算是个大镇子，镇上买卖也兴旺。
明烨在镇前就下了车，找了个妥当地方，把衣裳整理穿好，进了镇子，觉得肚子饿，就走进了一家临街的饭馆，打眼一看，桌子没几张，也就角落里还有一张空桌子。
这会子，已经差不多过了饭点，可小饭馆本就是嗑闲牙的好地方，好几张桌子，那酒菜都吃残了，客人还在那嗑闲牙嗑得起劲，明烨在那空桌子边坐了，跑堂的送上饭菜，明烨刚端起饭碗，就听见店外有人在大吵大闹。
明烨从桌边的窗子望出去，就见一个干瘦的中年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长衫，头发胡子，都已经有些花白，看上去怎么也四十出头了，精神头却是不错，一手叉腰，一手挥舞着一把二胡，正喷着唾沫，和几个挑担背包的小贩对骂
着，吵得不可开交。
明烨听了一会，知道了个大概：原来那拿着二胡的中年人正在拉曲卖艺，那几个人嫌不好听，边起哄边挤出人圈要走，这么一来，原本围着听的人也就三三两两的散了。那中年人恨那几个中年人坏了他的事，于是就吵了起来。
那几个买卖人吵了一会，就不理会那中年人，走了去了。可那中年人还伸长脖子，骂得起劲：“他奶奶的，白听还有理了，什么东西！不捧钱场也捧个人场啊，孬种！孬种！……”
明烨听了，只当他是无赖耍赖，虽然聒噪得人心烦，但事不关已，继续吃他的饭。
那个中年人又骂一会儿，不知是觉得累了还是觉得饿了，终于停了嘴，收拾起他的二胡和小凳，走进了馆子，看明烨那正有空座儿，也就走过来，和明烨隔桌对坐，见跑堂的过来了就一挥手，道：“外甥打灯笼——照舅（照旧）！”
人都已经坐下了，还管自在嘴里骂骂咧咧的，明烨不由得嫌烦。
跑堂的一会儿就拿来了两碗高粱饭和一小碗罗卜放在那人面前。
明烨叫住了那跑堂，对他道：“有什么肉菜，炒两样上来，再来一盘油炸花生米，打一斤酒来，要两个杯。”
对面坐的那个人，听明烨吩咐拿两个酒杯，不由得闭了嘴，打量了明烨几眼，两人相对，各自默默的扒饭。
等酒菜摆上了桌，就见明烨把将一只酒杯放在了那中年人的面前，并亲自执壶将酒杯斟满，然后才开始为自己倒酒。
大概是已经很久没吃过好的了，那中年人看着酒菜，眼睛都发亮，但对明烨给他倒酒，却似乎并不吃惊，只是问了一声：“小兄弟，你请我喝酒？不知为何呢？”
明烨心说：“为了让你闭上你那张乌鸦嘴！烦人！”
嘴上却笑了笑，道：“不为什么，只因为我和老哥您都坐在这一张桌子旁边。”
一方面厌烦，一方面却也知道，这种人，若能有二两黄汤灌下去，那就是个话痨！卖艺人走街串巷，见闻又多，嗑嗑闲牙，多少总能捡些舌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