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魏和明烨说起他打听来的,义成栈和松花楼易主的过程:松花楼原来生意不坏,既是饭馆兼做茶楼,但在去年秋天就已债台高筑,因为虽然馆子里比之前热闹多了几乎座无虚席,但过半数是披着老虎皮的军警和地痞流氓,大吃二喝,然后说声记帐吧就拍屁股走人了,为首的就是孟大绝户和吴小屁儿,在平头百姓面前最横最阴损的两大恶人,那帐谁敢去收?!
松花楼的老板张大成,被债主逼迫得成天东躲西藏,正走投无路的时候,李纳打发人传话,说他知道松花楼已资不抵债,要张大成出盘于他。
张大宝性子吁直,松花楼不但是他的心血,还是他老子死前要他守好的产业,自是不肯轻易出卖,结果,第二天,那些债主们好象约好似的打上了门,死命催逼,孟大绝户更以扰乱治安为名大肆敲诈,张大成山穷水尽,只得将松花楼贱价出盘给李纳,卖楼的钱还不够还债,张大宝差点被债主逼上了吊,后是李纳说其欠债由他全包了,条件是张大成以他的两进带跨院的张家大院作为抵偿,那张大成没法子,只能答应。
松花楼易主后,开张的那一天,宾客盈门,桦甸的好些大老,都有到贺,还有舞龙舞狮,围观的人把路塞了个水泄不通,那个热闹!既有李纳笑意盈盈的在门前迎客,也有那李阎王大瞪着一双牛眼,敞怀交叉插着双枪,带着十几条彪形大汉,站在门外,摆出一副威风凛凛的架势,那些以前吃惯了白食的兵痞流氓,大多只能眼巴巴的望门兴叹,当然也有些个胆子肥的,仍想去吃霸王饭,内里有一个,吃完饭后“照例”说“记帐”,被人说“没这规矩”,那人说没带钱,就被那李阎王夹着腋下站在门前,说没带钱就让人回家取去,啥时取来啥时放人,那人被夹得脑门都发紫,话都说不出来,吓得其他去吃了饭的混混,都乖乖付钱,再不敢惹事。
而张家大院易主后,李纳放话,张大成所欠之债,有觉得合情合理应该讨还的,可以去找他要,那些债主都知道李纳手段高强,谁敢去要债。李纳就这么着,花小价取得松花楼,不花分文,夺得张家大院。义成栈的易主过程,和松花楼则颇为相似。
“听说,这些事从头到尾,都是姓李的在捣鼓。”老魏是真的忧心忡忡:“这李纳,连那些恶的狠的,都说他吃人不吐骨头,这人可不简单啊,和他碰,少爷你可千万留个心眼!”
明烨冷笑:“何用‘听说’!我打包票,这是彻头彻尾的圈套。张大成不是触了霉头,是让人装了‘榫头’,笨蛋!哼,城里笨蛋算少,才两个,大脖吉才多呢!”
老魏惊诧的瞪大了眼睛:“少爷你怎么知
道?”
“我这几年在上海,可不是白混的!那些流氓‘白相人’敲诈勒索和强取豪夺的流氓伎俩,五花八门,我也见识过不少,于此道颇为内行。”
老魏大松了一口气:“少爷知道就好!”
跟着就对明烨一挑大拇指:“少爷年纪轻轻的,却心明眼亮、见多识广,这下我放心了!”
受了赞扬,明烨心里不免有些得意,嘴角上扬,可突然的,那嘴角就平了,还微一蹙眉。
他突然捕捉到了点什么——李纳要张大成将松花楼低价出盘于他,张大成不答应,次日就被债主打上了门,孟大绝户更是趁机敲诈,让张大成走投无路,终于就范?
李纳与孟大绝户唱双簧,夺了松花楼,这里头,好象哪里有点不对……
李纳会和孟大绝户合作?
且不说李阎王一掌打得孟青山满地找牙,那鬼见愁林有,在吴小屁儿手中救下自己,可是自己亲身经历!李纳和孟大绝户吴小屁儿之间,至少是面和心不和,在松花楼这事上,倒合作无间了?这有些不合理……
明明捕捉到了,可很快就被明烨给主观忽略了,他和老魏一样,对李纳都有强烈的提防之心和先入之见,觉得李纳压根就是个和日本人打得火热的汉奸走狗,保不准还是个日本人的狗特务,不然怎么可能享有种种特权?连自己在警署的登记资料他都能查到?
而明烨相比于老魏,因小柳屯的乡亲被并屯到红石的惨痛,更是将曾参与日本人相关并屯安抚活动的李纳,视为戧害乡亲的仇寇!
因而这会子,明烨觉得自己不必为那点子“不合理”去深究什么,一个连祖宗都不要的汉奸狗特务,和孟大绝户狼狈为奸唱双簧,又有什么好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