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穆茗看了看落在地上的竹篮,里面满是簇拥在一起的玫瑰花。只是它们都变了色,手指轻轻一触碰就化作了灰白色的飞灰。
“应该在附近了。”穆茗加快了脚步,顺着蝶鸢的指引奔去。
……
家长会上,老师正在痛陈早恋的危害,并点名批评了班级里的几对模仿情侣。
“紫薰,以后若是遇到了喜欢的男孩子,一定要勇敢一点。”蓝依说着,将一束玫瑰别在了她的发间。对于那老师的苦口婆心,她似乎不以为然。
“妈妈,你不反对我谈恋爱吗?”小紫薰看着面前温柔的女子,好奇地问道。
“我们上学那时候,就有个土得掉渣的词叫做早恋了,二十多年过去了,现在的孩子讨论的话题应该是哪种体位更舒服。”蓝依嬉笑着,捏了捏女儿的脸。
小紫薰闻言,顿时羞红了脸。
“看吧,你害羞了,说明你是个好孩子。”蓝依温柔地笑着,眉眼弯弯地,似初生的月牙。
“喜欢一个人又没什么错。”蓝依淡淡地道。
教室里,挺着大肚腩的油腻中年男人正在唾沫横飞,仿佛学生们那点可怜的喜欢就是洪水猛兽,就是吃人的妖魔。
“喜欢一定要勇敢告诉他,大胆地表达自己的心意。就算不能在一起也没关系,以后想起来就不会因为那一句没能说出口的“我喜欢你”而感到遗憾了。”
那是温柔的妈妈对着她说过的话,她现在都记得呢。
在那个班上男生女生牵一下手都会引发轰动的年纪,早恋就像是在与全世界为敌。
两人一旦有了些不正常的苗头,第二天双方家长就会被叫到班主任办公室约谈,然后这件事就会闹得沸沸扬扬。
众多家长也都坚决抵制,要把这邪恶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而妈妈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呢。她比其他人都更加宽容,更温柔,也更有力量。
穆紫薰也曾经喜欢过一个男孩子,那是她很小的时候,生了一场怪病,看了许多医生都治不好。
后来听一个古怪的老中医说,她是被恶魔诅咒了,能治愈她的方法只有月光蝶。
于是妈妈带着她去了一个叫做漓庄的水乡,据说那里有月光蝶留下的印记。那里有乌篷船,有捣衣声,也有雨后的青石巷,水乡是很美的,但太过寂寥了。
整天住在医院里,她觉得百无聊赖。夜晚来临的时候,她就会推开窗,数着那些从城市里流落到乡间的星星。
隔壁是一家孤儿院,经常能听到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她觉得无比厌烦。
值得庆幸的是,晚上入眠之前,那里会传来悠扬的钢琴声,如袅袅的仙音,每天她都能睡得很安稳。
她总是对妈妈说,弹钢琴的一定是个温柔善良又干净的男孩,还长得特别好看。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脸上总是洋溢着欢愉的笑,眼睛里像藏着小星星。
妈妈问她为什么,她说是猜的,事实上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弹钢琴的是个古板的老头,但很快就被她否决了,因为老古董弹不出这么朝气,这么有生命力的曲子。
哪怕素未谋面,她也相信那一定是个很温柔很干净的男孩。慢慢地,她喜欢上了他,没错,就是这么不可理喻地喜欢了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她很想见那个男孩一面,想大声地对他说“我喜欢你!”,可是她不够勇敢,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
起初她也不相信自己会这么轻易地喜欢一个人,可是有一天,夏夜的琴声没有响起,她竟然觉得心缺失了一块。
那一天,妈妈没有在她身边,许多年后她才知道,妈妈是临时收到了一个狩魔任务。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没有等来妈妈,也没有等来琴声。
她推开窗,没有见到漫天星河,却见到了冲天的火光,如梦似幻的燕尾蝶在月光下漫舞。
那家孤儿院着火了,里面的孩子无一幸免,从此以后,漓庄的夜间再也没有了悠扬的琴声。
她大哭了一场,为这场无疾而终的爱恋而感伤。也正是那一天,她的病痊愈了。
妈妈安慰了她很久,将一枝玫瑰别到了她的发间。那熟悉的玫瑰花香即便跨越了久远的时空,也能嗅到一片芬芳。
那天的家长会上,妈妈将玫瑰别到了她的发间,炽热的馨香淹没过温热的胸膛,让她再一次忆起了水乡悠悠的琴声。
那天夜里,雨下得很大,房子里涌出了大滩黑色的水。那个叫做黑渊处刑者的恶魔嘶吼着,哭喊着。
怨灵的声音响彻夜空,也是那一天起,她发现了妈妈的秘密,那么温柔那么善良的妈妈,原来是一个那么厉害,那么酷的恶魔猎人。
恶战一场,妈妈为了保护她深受重伤,现在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而自己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却什么也做不了。
现在,这个噩梦又一次袭来了,自己依然无能为力。
“对不起,妈妈。”穆紫薰抹了抹眼泪,她知道自己不该哭的,可是眼泪就是这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黑渊处刑者的脚步越来越近了,它走到了穆紫薰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然后举起了那沉重的屠刀。
她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死亡。
“锵!”
金铁交加的声音传来,没有意料中的疼痛,她睁开眼,一袭白衣映入眼帘。
幽兰色的燕尾蝶萦绕着他起舞,如梦似幻,正是她记忆中的蝶舞。
纯白色的刀刃与沉重的锯肉刀碰撞在一起,温暖的白光驱散了黑暗。
“是你?”穆紫薰呆若木鸡,看着前方少年单薄的身影,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那么消瘦的一个男孩,那么温柔的一个男孩,就连发脾气都是轻声细语,可不宽阔的肩膀却坚实得能抵御山岳。
“退后!”穆茗转过脸,面色平静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