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恳请皇上,废公主(1 / 1)
张文柏大步迈进殿内,面色紧绷,却没有慌乱。
他好似早就清楚,殿内会有哪些人,目光不环顾乱瞟,全部不看在眼里。
只是寻了一处离李彦成最近的空处,跪拜行礼:“臣大理寺卿张文柏拜见皇上,叩请皇上万福金安。”
李彦成把玩着玉串,没有挑明殿内先前谈论的事,而是面无表情地问:“张寺卿深夜入宫求见,所为何事?”
张文柏回道:“臣今日派人行刺栖梧公主未遂,自知罪该万死,前来领罪。”
江元音和齐司延静默对视了一眼。
都有想到张弘断腿一事,但又觉得其不可能只为张弘断腿一事。
李彦成眼底闪过阴狠。
张文柏这是行刺李澜未遂,不愿承担“刺杀皇子,参与皇子夺嫡”的罪名,于是主动揽过“行刺公主”的罪名?
毕竟,单纯的“个人行为”,便牵连不到其余的世家。
他质问道:“你为何行刺栖梧公主?”
张文柏神色激动抬起头来,激昂道:“臣行刺杀之事,万死难辞其咎,但事出有因,乃是栖梧公主跋扈狠毒,前日无故废犬子双腿,臣发妻早逝,只留有这一子,如今双腿残废,我张家恐后继无人,臣难咽此气,今日行刺,是冲动行事,亦是不得已而为之!”
“臣知皇上宅心仁厚,厚待先帝遗孤,可栖梧公主德不配位,毁坏皇家名声,天下犯法尚与庶民同罪,皇上焉能置之不理?”
他说完猛地叩首,殿内回荡着他响亮的磕头声:“臣愿认罪等候发落,也恳请皇上废公主,还犬子一个公道!”
齐司延冷声讥讽道:“张寺卿任职数十载,审理过的案件当有数千起,如今却为令郎颠倒黑白,是非不分,不禁让人深思,你这十多载的判案是否公允,只怕有的是冤假错案。”
“定宁侯此言难道就不是护妻失了公允?”张文柏反嘴后,不同齐司延辩论,而是看向江元音,咄咄逼人道:“栖梧公主前日不是对犬子说,若有不服,可去御前告状,今夜臣来了,公主可敢与臣对峙?”
“犬子的腿,是不是公主所废?!”
“栖梧公主可敢作敢当?!”
江元音目光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却没露半分胆怯、慌乱。
她颔首,承认道:“令郎张弘的双腿,确是我前日所废。”
张文柏越发激动,胸膛起伏,他一手直指江元音,仰望龙椅上的李彦成,愤慨道:“栖梧公主已认罪,求皇上替臣做主,废公主,还犬子一个公道!”
李彦成没料到事情竟会是这个走向,侧目看向江元音,喜怒难辨:“怎么一回事?”
江元音福身行礼:“皇上容禀。”
“臣女前日出宫,途经东北街一舞楼,街道上站满围观的看客,将街道堵了个水泄不通,寸步难行。”
“臣女不得不驻足察看路况,才知舞楼有客人,在二楼临街的窗户口,当众凌虐一位舞女,为搏眼球,肆意践踏折磨舞女,舞女不堪折辱,被逼坠楼。”
“而无论是路过之人,还是舞楼店主,无一人敢出手相助,原因是该客人是大理寺卿之子。”
“臣女实在见不得如此仗势欺人、视人命如蝼蚁随意践踏的恶行,方才出手护住女子,当时张弘仍不知悔改,甚至口出狂言,要将臣女扭送大理寺受审。”
张文柏试图反驳阻止:“栖梧公主怎可捏造事实,真……”
“张寺卿启奏的时候,我可没出声半句打断,现在张寺卿却急着出言打断我的呈情,算哪门子的理?”江元音亦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何况我是在回皇上的话,张寺卿都敢肆意打断,究竟是心虚了还是不将皇上看在眼里?”
张文柏被噎住,支吾半天,没憋出半个字,反而被呛到,连咳了好几声。
李彦成拧眉,朝江元音点点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江元音接着道:“臣女寻来舞楼店主一问,才知张弘有这上不得台面的癖好,仗着其父是大理寺卿,横行霸道,折磨致死多名女子,恶迹斑斑。”
“臣女废张弘双腿是真,但并非无故,乃是张弘罪有应得。”
“前日种种,临街的看客,舞楼的店主、伙计、舞女皆可为证,臣女所言若有半句虚假,愿承担一切后果与责罚。”
张文柏不服辩解道:“犬子去的是风月场,本就是买乐子的地方,舞女是贱籍,栖梧公主为了贱籍的舞女,废掉犬子双腿,遵的是哪一条大昭律法?犬子怎地就罪有应得了?”
江元音沉默。
在大昭,入了贱籍的人,便是砧板上的肉。
可以随意买卖、发配,哪怕是死了,也不会有人追责。
张文柏见江元音不答,越发来劲,继续发难道:“栖梧公主说犬子欺辱舞女是仗势欺人,那栖梧公主仗着公主之尊,便废犬子双腿,难道就不是仗势欺人了?”
“栖梧公主一样是拿身份压人,毁犬子一生,又有何立场抨击犬子,在皇上面前喊冤?!”
他一个大理寺卿,自不是吃素的。
没点嘴皮子功夫,他坐不稳这个位置。
齐司延正欲出声与之辩驳,江元音却率先开口了:“张寺卿误会了,我惩治令郎,非是为了几个舞女出头。”
那片刻的沉默,她已寻好了应对的说辞:“我惩治令郎,是因为他处处打着大理寺的名头,在汴京城内作恶,欺辱逼死的是贱籍的舞女,败坏的却是朝廷命官在百姓眼中的威严,大理寺乃是公正执法之处,若不惩戒,日后百姓如何对朝廷办案信服?”
“再者,我拿身份压人,是因为令郎作恶在先,可不是为了满足我某些癖好,这和令郎有最本质的差别,我如何没有立场抨击他?”
要寻花里胡哨,冠冕堂皇的理由,她也不是不会。
末了,她掀了掀眼皮:“谈起大昭律法,张寺卿定然比我熟悉,不知大昭律法里可有维护朝廷命官名声的条例?”
“若是有,我前日所为,便是依旧大昭律法行事,合情合法。”
“若是没有,”她顿了顿,婉转地骂了回去,“那在大昭律法面前,张寺卿同贱籍的舞女便没有差别。”
他以为自己高贵到哪里去了?
可笑。
张文柏被这番说辞堵得无话可言,一张脸憋得通红。
另一边,李澜、杜严书乃至那四位“刺客”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李彦成停下了拨动玉串的手,看江元音的眼神深了几分,眉宇中浮现不耐。
他对张弘有没有欺凌折辱舞女不感兴趣。
这种“小事”定不了什么大罪,哪值得他浪费心力?
齐司延将一切收入眼底,也不再给张文柏同江元音辩驳反嘴的机会,话锋一转,把话题往李彦成想听的方向引:“我看张寺卿分明是想以此为借口,模糊你行刺六皇子的罪行。”
他沉声,压下大的罪责:“不日前,皇上禁足太子殿下,张寺卿极力反对,今夜便行刺六皇子,可是有心干扰皇上的决策,妄议储君之位?”
“张寺卿,安得什么心啊?”
张文柏急得直起了上身:“你血口喷人——!我何时行刺了六皇子?六皇子现下不是毫发无伤吗?!”
“那是本侯与公主及杜监正,竭力保护,六皇子才安然无恙,你此番是行刺未遂。”
“什么行刺未遂?定宁侯可有证据,若是没有……”
“哗啦——”
是玉串砸落在地板上,玉珠洒落的声音。
殿内顿时没了人声,呼吸可闻。
曹学良等宫人忙跪地高呼:“皇上息怒——!”
李彦成怒视张文柏:“你吵够了没有?”
他只盯着他一人发问,结果已经显而易见。
张文柏匍匐在地,脑袋悬浮于地面,绕回最初的话题,表态道:“臣绝无行刺六皇子之意,攻击栖梧公主也只是为犬子讨要公道,虽栖梧公主毫发未损,但臣愿意认罪受罚,也请皇上定夺,栖梧公主废犬子双腿一事,当真没有过错吗?”
李彦成听完,却是冷淡的回:“你到底是行刺六皇子,还是攻击栖梧公主,还有待定夺,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你行刺皇家子嗣,都是大罪,当即刻革去大理寺卿一职,入狱等候发落。”
张文柏离地一寸的脑袋泄了力,直接砸在了地面上。
李彦成没提及江元音一句,直接给他定了罪。
他有些颓然,却没有太过震惊,仿佛一切在他预料之中。
他来时,便做足了准备。
李彦成:“定宁侯。”
“臣在。”
“此事就交由你彻查清楚,”李彦成沉声,一字一顿暗示得很明显:“你切记要查个仔细明白,不可冤枉了张文柏,若他有其余共犯,也切不可放过。”
他加重强调了“共犯”二字,他的用意不言而喻。
无论如何,能因此除掉张文柏,腾出大理寺卿的位置,让他的心腹顶上,这已是件好事。
当年他为了释武将兵权,给了世家发展势力的机会。
如今世家势力盘踞朝野多年,他要一点点砍掉他们的藤蔓,让他们分崩离析,再无法左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