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洁身后,一片死寂,尽皆窒息。
卢芸确实抓住了他们的弱点。
人可以不畏死,但人活这一次,不可能没有不害怕的东西。
他们的妻子、父母、儿女,确实都留在长乐谷。
虽然,皮之不存,毛将安附。
他们之前也做好了家人难逃此劫的心里准备。
但那是命,是不能改变的,只能接受。
可,现在,卢芸确是把选择的机会摆在了他们面前。
全家老小的命啊!
徐道远心中暗叫不好,连忙大声道:“休要听这妖女妖言惑众,诸位扪心自问,宫主平日待你们如何?你们忍心逼她吞下噬心丹,生不如死么?”
徐道远的声音落下,如同石沉大海。
有一瞬的沉寂……
然而下一刻。
“大长老,我的妻子今天刚刚临盆,我还没来得及看孩子一眼啊!”有弟子失魂落魄地道。
“是啊,我周家满门老小,六十几口人都在长乐谷,这一下就是灭门啊!我死后怎有脸去面对列祖列宗?”
“大长老,你自己也是儿孙满堂,你的孙子、孙女,一对龙凤胎,还没你膝盖高呢?你忍心看他们幼年夭折么?心不会痛么?”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一时间,开口的人越来越多。
他们低着头,不敢去看水云洁,不敢与之对视,但,话中的意思,却已表达的很明白。
是,宫主待他们不薄。
可,人有亲疏,不是嘛?
他们也是情非得已,是被逼上绝路了。
你一言我一语,渐渐的,就连徐道远脸上也出现了动摇之色。
有些事,不去想,可以不管不顾。
但一旦被提起……
他痛苦的闭上眼,甚至连眼角都泌出了浑浊的泪水。
他的孙儿、孙女,才刚会走路,刚刚学会叫爷爷……
“咯咯咯,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水宫主,你看看他们的眼睛,他们催你为了他们赶快跳下地狱呢?”卢芸玩味的盯着水云洁,“你看的清楚么?读懂了么?嘴上不好意思说,想说的都在眼神里呢!”
水云洁依旧一言不发,并没有怨恨。
人性如此,她可以理解他们的选择。
她只是有些孤独。
在这个位面,她已经没有挚亲在世,截然一人。
也不会有人真正在意她的生死。
“水宫主,太虚秘境都传你仁义有大德,为了凤天宫,尽心竭力,鞠躬尽瘁,那现在,你的门人恳求你救救他们,为了他们为奴为狗,你也该牺牲自己,才无愧美名不是嘛?”卢芸说着,玉手一抛,手中半透明的瓶子已经落在了她的脚边,瓶子碎裂,赤红色的噬心丹落入尘土和碎片中。
那“啪嗒”一声仿佛砸碎在所有人的心口。
一时间,几百人的咒骂、哭嚎、哀求都禁止了。
卢芸那如同给狗投食一样的动作,带着毫不掩饰的羞辱,就像是一个巴掌,打在水云洁的脸上,也是打在凤天宫,打在他们所有人的脸上。
不过……
正如,卢芸所言,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大多数人眼中,除了耻辱,更多的还是忐忑,期寄。
或明显,或隐晦。
她们都在期寄,水云洁吃下那颗沾满灰尘和碎片的毒药。
水云洁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尽收眼底。
继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或许只有三五秒吧,但对徐道远等人而言,这却是度秒如年的三,五秒。
终于,他们看见,水云洁蹲下身去,拾起红色药丸,没有停顿,将那枚参杂着灰尘、碎片的红色药丸吃了下去。
刹那。
卢芸的眼中闪过错愕。
真的吃了!
她原以为还要费一番功夫。
想不到!
这傻女人到是比她预想的干脆!
说真的,她反正是不能理解。
而徐道远等人,却是都修惭的低着头。
如果面前有条地缝,他们一定会选择马上消失。
无地自容不过如此了。
只是,羞愧之余,谁也不能否认,自己的内心深处都松了口气。
……
在吞下了噬心丹后。
只是几吸,水云洁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毒作用的很快。
她捂住心口,苍白俏脸上开始滚落豆大的冷汗。
万箭穿心。
真正万箭穿心的感觉!
嘭!
她跪在地上,五指硬生生的没入了土石中。
嘴唇,已经被她自己咬破,鲜血在白皙的肌肤上流淌,灼眼到极点。
她自己却一无所觉。
与之心口的巨痛相比,这点伤口根本可以忽略不计。
只是,她没有求饶,只在偶尔,发出一声几乎细不可闻的闷哼。
一双美眸虽然已经充血,通红,却没有眼泪,也没有卢芸期待的崩溃。
一分钟,两分钟,一刻钟……
起初,卢芸还有耐心等待,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脸上的笑容也开始维持不住。
至今为止,吞服下噬心丹的人,最久的也没熬过半刻钟。
水云洁却是超出她的想象了。
换一个人,哪怕心如磐石,这个时候也已经心神恍惚,狗一样趴在自己脚边求解药了。
不过,这却不是她想看到的,她要送给教主的是一条驯服的狗,可不能还存着野性。
“呵呵,水宫主的这管玉箫卖相不错啊!!”卢芸的目光微微一转。
水云洁的玉箫滚落在地,却是奇异的纤尘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