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怪她,也没有难过呀?
只是不小心,把刀滑了下来了。
但是,如果,她没有错,那么,胡来为什么看起来很生气。
张老师好像也很生气呢。
张老师从来都没用那样的语气对她说过话,更别说教训她,多嘴,还说她闲得没事了,说她不听话了。
她一直都是很乖巧的,一直都是老师眼中的乖学生。
同学眼中的好学生。
父母村人眼里的乖孩子。
田静静朝院内的刘睿宣看了一眼,又朝张老师看了过去。
张老师根本就没有看她。
田静静顿觉心里委屈极了,眼眶又红了红。
看什么看?胡来扬了扬手里的纱布,朝院子门口转过身来的田静静狠狠地瞪了两眼。
田静静朝胡来看了一眼,朝刘睿宣又看了一眼,才走了出去。
目送田静静离开的身影,胡来恨恨地扭过头来,朝刘睿宣看了过去,瞬间,脸上的表情便变得关切了起来,又朝张老师看了过去。
这是真的嘛?小睿去不了静云一中的了?
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另外一句,“张老师,小睿的手,不会留下什么毛病吧?”
“不会的。再等两分钟就好。”张老师瞟了一眼左手腕上的老式机械表,朝胡来看了一眼,“你们这是在准备做饭嘛?”
“是的。”胡来抬手摸了一下鼻子,“我们在做菜贴饼。”
“哦。”张老师应了一声,朝刘睿宣看了过去,“小睿,你的手,现在感觉怎么样?”
刘睿宣木然然地看着张老师,机械地摇了摇头。
没有感觉呀!
“都怪我。”胡来把纱布绕了绕,绕成一团,又拿过桌子上的毛线团,顺手把那一堆的药片也捡了起来,“要不是我要教小睿做菜贴饼,小睿的手也不会被切破的。”
张老师看了看胡来一眼,又看了看刘睿宣,没有说话。
这件事和做不做贴饼并无任何关系。
与田静静来不来提早告诉小睿,也并无关系。
要怪,只能怪他!
只能怪他在二年前的春天,他原本只是敷衍一下刘睿宣,想让他用功学习的。
但,心有不甘,或者说是心血来潮,又或者说,是为了解自己一个心结。他给他曾经教过的在静云教书的韶华写信问询,静云一中的初中奥数班,又开了起了嘛?
还在继续着吗?
韶华很快回信了,在信中里说:是的,老师,您当初开创的奥数班五年前,又开始正常招生了。他现在所教的就是奥数班的初一学生。
他记得很清楚,收到信的那天,是四月底,是语文报杯比赛的前一天。
他所有的心结被打开了,捧着那封信,他一个人在村口的池塘边坐了很久,直到夕阳落山,月亮升了上来,他才慢慢挪回家去。
所有的错,都是他的错。
十二年前,他错了,不该开创奥数班;八年前他也错了,他不该来到刘家村,更不该心念念给孩子灌输,唯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两年前的那个四月他又错了,他不该告诉刘睿宣,他会陪着他,看着他走向静云一中的。
都是他的错,错在,他给了一批又一批学生希望,却又给他们失望。
没有希望,便不会有失望。
“不是你的错。”张老师低低地应了声,“错在我。”
胡来扭头朝张老师看了过去,忽然惊奇地发现,张老师的眼眶有点红了,心里一酸,眼泪忍不住地也滴落了下来。
这事,怎么会怪张老师呢?
张老师一直在帮他们提升,张老师那么好的一个人。
胡来抬手抹了抹脸,瘪了瘪嘴,把脸别向另一边,扭过头的瞬间,发现,小睿依然是之前毫无表情的样子,木然然地看着张老师。
“小睿,你想哭,你就哭吧。”
胡来吸了吸鼻子,带着手里的一堆东西,朝屋里跑了过去。
进了屋后,躲到门后,眼泪哗哗地滴了下来,落到了嘴边,咸咸的。
他难过。
张老师也难过。
其实,最难过的是小睿呀!
可是,小睿为什么不哭呢?
胡来把手的东西放到了屋里,走了出来,轻轻地拉了拉刘睿宣的衣角。
刘睿宣木然然地扭过头,朝胡来看了过来,没有说话,只是那样的看着他。
胡来鼻子一酸,一把抱住了刘睿宣的脖子,拍了拍刘睿宣的后背:“小睿,想哭,你就哭吧,别忍着,我在呢,我一直在陪着你呢。”
胡来的话说不下去,声音呜咽了起来。
“我不哭。”刘睿宣低低地说了一句,“我为什么要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