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躲猫猫(1 / 1)
天宫金玉台,烛钰端坐于琉璃桌后,周身流转出金纹祥云。
杯盏中映着一张神情冰冷的面庞。
宫宴上有诸多仙娥红着脸,你推着我我推着你,好奇地藏在金柱后看这位九重天的太子殿下。
其中胆大者,小心翼翼地提着琼浆玉露上前,却没等近身就被童子拦下,只得遗憾着离开。
天族太子似在出神。
深邃的眼睛似没有聚焦,视线越过云层间若隐若现的层层鎏金穹顶,遥遥望向下界无极仙域所在的方位。
看了良久,烛钰蹙眉。
平日也不是和小妖怪时时刻刻相见,可连续几日不在自己身边,他忽然就觉得不太适应。
大抵,妖怪这几日也会想念他。
“殿下。”鹤拾毕恭毕敬地呈上玉液。
烛钰漫不经心地想,仙宴一共七日。
就七日而已。
七日对天族不过弹指一挥间,如今为什么觉得长了?
妖怪虽说天分差了些,又是凶邪出身,不过自己是可以将她提为仙官的。
若是提为仙官,就让她在自己身边近身……到时鹤拾就不必跟在他身边伺候了,可以赶远一点。
鹤拾正低眉顺眼在一旁为太子斟茶,躬身将杯子递到烛钰左手旁。
烛钰抬手饮下,低眸看向鹤仙童子。
越看鹤拾越不顺眼。
“殿下还要饮吗?”鹤拾脊背无端发凉,恭敬地问。
烛钰低沉道,“不必。”
他身姿端正,思绪漫漫。
以后将妖怪带在身边,不必让她做这些事,宫中自有宫娥。
他抬了抬眼,瞥了鹤拾一眼,觉得这个安排很合适。
伸手将杯子放在一旁,烛钰语气冷淡,“你先退下。”
鹤拾起身行礼,身影消失在桌旁。
不久后,有仙官靠近,烛钰抬头看过去,来的是西昆仑渡厄仙人。
“殿下,听闻东极府救苦仙君已困至太虚门内?”
烛钰淡声应是。
“仙君性情顽劣,千人千面,变幻莫测,若非殿下亲自出手,恐怕很难将他拿下。”
渡厄仙人叹息。
太一一族血脉之术极为特殊,寻常仙法难以窥破。
烛钰抓到人,立即将他带到无尽海大阵,让他自己去修补大阵,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
随后封住了他的全身仙脉,确保他无法再掀起什么风浪,将他监禁在金光殿,扔在眼皮子地下亲自看管。
“如今玉珩仙尊下界历劫,怕是殿下离开后,没人能镇得住他。”有仙官担忧地说。
“可现在天尊自身的劫都迟迟不能解决……”
四下皆是叹息,周围的仙官跟着议论纷纷。
“听闻下界中还有许多人鬼妖魔在供奉救苦仙君?”
“是啊,人间就有许多人私设庙堂,立救苦仙君的塑像……”
“为何那些人要用血肉供奉?”有仙官疑惑地问。
“哎,都是邪术。”
“救苦仙君以血为墨,先前数百年他游历三界,只要有人供奉他,无论求什么,他都会赠予血墨真迹,久而久之就传出了有求必应的名声来。\"
“仙神怎么能有求必应,这岂不是会酿出大祸?”
“谁说不是,拜救苦仙君,求财者得金玉满堂,求仕者获青云直上,求强者法力无边……在凡人眼中可比你我的庙灵多了。”
“凡世间听闻过他的名号,有欲求有贪念的生灵,都依着传言用生魂或血肉供奉,生生将那些庙里的塑像供成了邪祟。”
“人间就有生魂献祭者,甚至北境妖魔用战场尸山筑祭坛的,可怕……可怕。”
“你且看吧,如今东极府越是华光冲天,越是证明三界贪嗔痴怨正在反哺他救苦仙居……这哪是仙?分明是吸食人间恶念的活魔!”
“那、那为何留着这祸仙...…”
“天宫何尝不想动他?”
仙官语气沉重,“可就是定不下罪。”
有仙抬眼小心翼翼去看太子殿下,压低声音,“为什么定不下罪?”
“罪名难立。”
“太一仙君质问了三司,人间供奉的是自己臆造的仙神,与他有何干系?
偏偏那些邪像还真是自己从供奉者的香火和贪欲中滋生出来的,血肉塑像与救苦仙君的真身长得也无半点相像,根本没有因果关连,天宫还真无法追究他的罪责。”
“啊?”仙官咂舌,“怪不得他千人千面,容貌变化多端。”
又有仙官比了个动作,“那为何不干脆直接……”
“慎言。”渡厄仙人淡声打断,“东极府救苦仙君,乃是东皇血肉化作的遗脉,有镇压混沌之能,莫要再妄议。”
周遭声音渐渐多了。
听起来有些杂乱。
烛钰的思绪被遥远天际一声异动打断,转眸越过层层鎏金穹顶,向云层下看去。
下界哪里打雷了,大概是在布雨。
指尖无意识叩击桌案。
渡厄仙人转头看向烛钰。
“殿下,听闻这次能定救苦仙君的罪,是发现了他的寄身傀儡?”
烛钰收回视线,点头,“是。”
太一不聿动了无尽海大阵,带出了几缕魔气,其中一缕残留在无极弟子体内,若非江剑承受不住魔气,与妖怪在斗法中死了,还真的极难搜魂追踪出他的踪迹。
“先前屡寻不获,皆是因为救苦仙君作恶的牵丝傀儡,化作了一只平平无奇的灰猫模样。”
月余前不知跟着谁混了进来,巧借猫形匿于仙域之中,伺机报复。
……
“小师姐?”
“小师姐,你在哪?”
哒……
哒、哒。
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
唐玉笺屏息站在岩缝中,浑身僵硬。
“小师姐,为什么躲我?”
不久前,洞穴被雷电击中。
碎石裹挟着岩壁上的寒冰掉落一地,洞穴的一部分瞬间坍塌。
冰锥迎头砸下来时,唐玉笺不假思索地将太一不聿猛地推开。
这位话本里的主角在自己身边出闪失。
掉落的石块正好将两人隔开,出于直觉,她在角落藏了起来。
一开始,太一不聿大概以为唐玉笺被碎石掩埋了,竟然立刻用手去扒石块。
一边问着“为什么”,一边将五指扒得鲜血淋漓。
但片刻之后,不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她停止了扒石头的动作。
转而开始在洞穴里徘徊着,喊唐玉笺的名字。
声音幽幽的,很像恐怖片。
唐玉笺浑身紧绷。
石缝后,太一不聿正站在潮湿山洞的阴影里,指尖凝着暗红血珠,掉落在地,在碎石上蜿蜒出诡谲血痕。
“我是来救你的啊?”
“你刚刚,不是也救了我吗?”
她像是很疑惑,“你怀疑我了吗?”
唐玉笺紧贴着墙壁,一动不动。
她在画舫学会的生存之道,是不该知道的就不能知道,知道的东西也越少越好。
这样才能活下去。
都怪这张嘴,不该问的不要问,为什么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唐玉笺抿着嘴,看到太一不聿缓步朝远处走去。
贵女好像有点情绪不稳定。
唐玉笺缓慢移动着视线,顺着石缝向外看去,发现贵女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她去哪儿了?
难道走出去了?
唐玉笺心里想着,忽然觉得腕间一烫。
她低下头,黑暗中散发着隐隐的红光。
掀开袖子,发现是卡在手腕间的那只手镯。
透润的翡翠里面游动着一丝狭长的血线,像是活了过来一样,从晶莹剔透的玉中蜿蜒出来,变成一根细小的红绳。
唐玉笺胸口急促地起伏了一下。
下一刻,背后的黑暗中伸出一只手,身后的岩壁变成了平坦又温暖的怀抱。
那只极为漂亮的手从背后扣住了她的手腕。
红色的血线钻出玉石,缓慢地游动到那只手上,在苍白修长的小指尾部系成了一条纤细的血红丝线。
“找到你了。”
唐玉笺被拦腰抱住,脚尖离开地面。
“小师姐,怎么躲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