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默契(1 / 1)
听了这话,苏青青忍不住皱起眉毛。
看来王爷还是准备迎娶冰泰尔格格和玛拉格格了。
如果土谢图汗与瑞王府结亲,就意味着王爷能够得到整个草原的支持,彻底与太子一党宣战。
如今自己有孕,王爷又风头正盛,只要土谢图汗表明了立场,朝廷里的这些大臣们肯定也会迅速站队,以免落人之后。
然而皇帝还没有老到神志不清的地步,秦瑞轩得到了草原各部落的拥护,只会让那位敏感多疑的帝王对这个出色的儿子更加忌惮。
因此,就算秦瑞楚是个不受众人看好的无用太子,皇帝也会倾尽全力扶持他,避免出现瑞王独占鳌头的情况。
就像如今的平民丞相花大人一样,因为出身低微,没有资本与陛下叫板,所以只能依附于君主的权势之下,以换取锦绣前程和荣华富贵。
说不定两年半以后的科举考试,就是皇帝为了给太子选拔忠心之臣,才下令举办的。
而且太子秦瑞楚就不是个正常人。
他总是把自己描述成手无缚鸡之力的白莲花,实际上是个白面黑心的阴暗跟踪狂。
没有母妃和家族庇佑,不受父皇和祖母待见,这么多年还能够全须全尾地从太监堆里脱身,没有被老太监玷污,也没有潜移默化地变成同性恋——
说明秦瑞楚这人深不可测,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懦弱无能。
也许他的手段已经渗透到了朝廷之上,就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不动声色地培养出了自己的势力。
能够与瑞王分庭抗礼的势力。
况且在皇帝的有意帮助下,说不定他还能得到花丞相和其他平民大臣的支持。
这些新贵家族的势力同样不容小觑,真要硬刚起来,也能和京城百年世家打上几个来回。
而皇位只有一个。
世家与布衣的对抗,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想到这里,苏青青抬起头来,看了兄长苏禹一眼。
只见他正接过婢女端来的碟子,笑眯眯地把点心送进自己的嘴里,俨然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苏青青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子,示意小兰帮忙招待四公主,然后走到苏禹的身边,轻声道:“走吧,哥哥,我带你去小厨房,打包几份晚膳带回家去。”
管事上前两步,恭敬道:“苏庶妃,要不让老奴带苏公子去吧?”
“您如今怀有身孕,尽量不要过多走动,以免对孩子不好。”
苏青青摇了摇头,笑道:“没关系,我自己能去,你就留在伺候四公主殿下吧,不要怠慢了贵客。”
说完,她带着苏禹离开前厅,消失在了管事的视线里。
管事见自己的计谋不成,只能胆战心惊地回到了四公主身边,假装看不见侧妃充满愤恨的眼神。
苏禹跟在自家妹子身后走着,边走边惊叹道:“这就是王府吗?真大啊……”
“我还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真是应了那句“刘姥姥进大观园”,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苏青青顺口道:“放心吧,我这儿的好东西也很多,必然让你和刘姥姥一样,满载而归①。”
两人来到一处偏僻之地。
苏禹环顾一圈,见周围没有婢女,于是疑惑道:“这里就是你们王府里的厨房?不太像啊。”
苏青青停下脚步,呼出一口气:“这里当然不是厨房,我只是找借口带你出来罢了,有些事情还没有交代清楚。”
“等会儿王爷回府,我会安排你和他见面。你第一次见到瑞王殿下,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
苏禹有些茫然道:“不知道。”
苏青青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把自家王爷和太子的矛盾简单地说给了兄长听。
听完她的话,苏禹先是惊愣片刻,然后沉思一会儿,最后才开口道:“也就是说,陛下并不是真心想要太子殿下登基,而是借着太子的身份,来打压瑞王殿下?”
他皱起了眉毛:“哪有这样的道理?陛下简直把立储当儿戏,这可是关乎天下太平的大事!”
“难怪我就觉得不对劲,太子殿下一没有政绩,二没有军功,如何担得起储君的名头?”
苏青青道:“这也正是我现在把你叫出来的原因。”
“我如今是瑞王殿下的人,自当全心全力支持王爷,想要帮他把东宫宝座夺回来。”
“但是现在的情况很严峻,我在明,敌在暗。皇帝和太子知道有多少人拥护王爷,然而王爷却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拥护太子。”
她压低了声音道:“所以我想让你去太子殿下的身边当卧底。”
“你是平民出身,符合皇帝的要求,并且能够通过科举考试,进入朝廷为官。我会让王爷帮忙,抹掉你的身份,让你和我撇清关系,顺利拜入太子的麾下。”
听了这话,苏禹也严肃起来:“所以等会儿你想让我向瑞王殿下投诚,表明自己的立场,再按照他的吩咐行事?”
“正是。”
苏青青点了点头:“你与我有血缘关系,相比起其他人,瑞王殿下肯定会更信任你,也会更加重用你。”
“我先前才和你说过,我要让苏家成为京城的新贵,让我们一家人都鲤鱼跃龙门,成为人上人。”
“如今道路摆在眼前,哥哥,我相信你会处理好这件事,不要让我失望,”说着,她低下头,神情温柔地摸了摸小腹:“也不要让我的孩子失望。”
不知怎么的,苏禹立刻回想起当年妹妹离家进宫时,目光里流露出来的不舍与隐忍。
她主动卖身为奴,从宫中嬷嬷的手里取来几两碎银,换来了一家人活命的机会。
苏青青是整个苏家最有主意的人。
他能有今天,也离不开妹妹的奉献。
他不能让妹妹当一辈子的妾室,也不能让她的孩子一出生就被打上“庶子庶女”的名号。
想到这儿,苏禹的眼神坚定下来:“放心吧,我会按照你的安排,去面见瑞王殿下。”
“妹妹,你相信我,我会成为瑞王殿下最得力的帮手,让他成功登上太子之位,成为下一任帝王,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
————
皇宫内。
院子里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树,枝叶已经快要从窗户外伸进屋内,宫女好几次想要把它剪掉,却都被贤妃拦了下来。
她淡淡道:“万物有灵,何必与树枝过不去?”
宫女连忙收回剪刀,恭敬道:“是,都听娘娘的话。”
贤妃不再看她,从盒子里取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纸,离开了卧房。
她来到前厅,把东西递给秦瑞轩,轻声道:“这是本宫收集起来的一些证据,你自己看看吧。”
秦瑞轩接过黄纸,打开一看,里面全是这些日子里,贤妃派人去查出来的,有关太子身世的资料。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把纸重新折起来,皱眉道:“可是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太久,当年的宫女太监们不是死就是伤,恐怕没留几个活口。”
“如果找不到确切的人证,父皇不一定会承认这张纸上面的内容。”
贤妃笑道:“这还不简单?派人去买些老的残的、没人要的奴隶,让他们给你作证不就行了?”
“大臣们也不会在乎这些人证到底是真是假,他们只在乎太子是否为正统皇室血脉。”
她端起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而且就算皇帝不承认,他也无法掩盖太子无能的事实。”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秦瑞楚不适合做太子。可是大臣们又不能质疑陛下的决定,所以他们只能埋怨他不该抢了你的位置,鸠占鹊巢。”
看见秦瑞轩还有些犹豫,贤妃叹了一口气,道:“如果你觉得本宫的方法不合适,那本宫就再给你支一招。”
“听说过《孙子兵法》第十七计——抛砖引玉吗②?“
说完,还没等秦瑞轩回话,她又立刻改口道:“你比本宫读的书要多,肯定是听说过的,是本宫自作聪明了。”
贤妃顿了一下,又道:“其实那些大臣们要的不是你,而是一个能够担当起国之重任的明君。”
“显而易见的,秦瑞楚他并不是那个合适的人选。”
“所以你只需要悄悄走漏一些风声,使那些大臣们心里产生怀疑,然后他们自会去调查当年淑夫人的事情,找出真相。”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皇帝这个人太自负,他从来不反思自己的过错,干脆利落地杀光了当年参与谋害先丞相的人,便自以为高枕无忧,不必再三省吾身。
可是人活在世界上,又不是天生地养,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只要被害之人还有至亲,当年那件事就不可能做到毫无痕迹,他们也不会任由皇帝把这件事彻底掩埋进历史的长河里。
小贵子不就是其中一个漏网之鱼么?
听了她的话,秦瑞轩把手里的黄纸又折了几次,才放进怀里,低声道:“儿臣知道了。”
“只不过,儿臣认为,如今还不到揭发太子身世的时候。”
贤妃皱起了眉毛,心里对儿子的妇人之仁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
她忍下不悦,温声问道:“为何还不是时候?太子之位一日拱手于他,本宫心里就一日不安。”
秦瑞轩摇了摇头,解释道:“父皇是天子,只要他一口咬定太子的出身无误,大臣们也不能强压着他承认淑夫人的事情。”
“依照父皇的行事风格,即使是有不怕死的臣子当面质疑他,他也不会急于处理这件事。”
“而是一拖再拖,就像兵部贪污之事一样,拖到大家都没了声音,他再派人暗中去解决掉那些提出异议的大臣,将他们彻底赶尽杀绝。”
“就算我们绞尽脑汁地去寻找太子的错处,在父皇的心里,这些问题都不足以直接威胁到自己的皇位,所以他会见招拆招,逐个击破。”
说到这儿,他用手指头沾了些茶水,在桌子上点了几下,让它们各自形成分散的水珠。
“您看,”秦瑞轩笑道:“如果咱们上赶着去挑错,就会像这些水珠一样,被炎热的天气迅速蒸发掉,再无任何痕迹。”
“可是,如果我们不止有水珠,而是拥有整整一壶水呢?”
贤妃走到他身边坐下,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
秦瑞轩轻声道:“所以儿臣的意思是,厚积薄发,远比抛砖引玉的效果要更好。”
光靠大臣们的上书请柬,不足以对皇帝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但如果自己拥有了更多的底牌,让全京城、乃至全国的朝廷命官和平民百姓们,共同参与到对太子的围剿中来,他皇帝还能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吗?
贤妃恍然大悟,忍不住笑了起来:“是本宫的目光浅显了。”
她站起身来,从架子上的暗格里取出两支金簪,递给了秦瑞轩,笑道:“本宫听说了,苏庶妃肚子里的胎儿还得到了土谢图汗的祝福。”
“这两支簪子送给她,也算是本宫的小小心意。”
“等到胎像稳固以后,你就带她进宫来,和本宫说说话,这可是你的第一个孩子呢。”
秦瑞轩听出了贤妃话语里的喜悦,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原本担心贤妃为了当时晋升苏青青为庶妃一事,还在记仇生气,于是也不敢主动提起孩子的事,以免惹了母妃不快。
如今看来,贤妃还是很挂念孙儿,想看看孩子情况的。
他接过簪子,起身行礼道:“当然,只要母妃愿意,儿臣会经常带苏庶妃前来看望您的。”
“既然如此,儿臣就不多叨扰您了,让嬷嬷陪您一起去御花园走走吧,儿臣先行告退。”
贤妃笑道:“去吧,记得多陪一陪苏庶妃,照顾好她的身子,孕期的女子情绪不好,你也要多担待。”
“是。”
秦瑞轩再次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宫殿。
瑞王府的马车已经在宫道口等候多时,他快走几步,坐上了马车,吩咐道:“回府吧。”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