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昙在骑电动三轮车回家的路上不停的想着刚才理发师对他说的话,努力地带动自己的情绪,让自己愤怒起来,变得冲动一些。很多性格平淡怕事的人就是这样,遇到了事,内心的第一志愿是无所谓,吃点亏才多大点事,在往后的日子里不断的想这件事,将这件事所有的结果都想个遍,最终说服自己顺从,这就是典型的精神内耗。过去20年的谭昙就是个鲜明的例子。都说当一个男人坐着不停的吸烟,当他掐掉烟站起来的时候,那么心中的一件事就有了结果,《建军大业》里的毛主席就是这样,坐在会堂里不停地抽烟,当他掐灭烟站起来那一刻:“我不同意!”建立自己的武装军队的决定一敲即定。相同,当习惯容忍怕事的人愤怒起来,那在他心里沉淀了那么久那么多的怨言就会像火山一样爆发,义无反顾地遵循内心的决定。现在的谭昙就是这样。
“去他的破保安!”话音刚落,车身就猛地一晃,谭昙回头望去,看见路上的坑心中不由得暗骂,“去他的破路”。
回到家后,谭昙仔细斟酌了很久,最终在饭桌上对谭父说出来自己的想法
我不想干了,听说旁边的小小友好超市招人,我想去问一下。
随便你怎么样。谭父并没有过多的反应,谭父认为谭昙好说歹说将来是国立重点大学毕业,不用愁找不着工作,现在这些暑假工作不做也罢。
谭昙今晚的岗位被分到了通道岗,守在宿舍门口,对每一个进宿舍的人进行询问,确保他是住宿人员。谭昙觉得这工作简直就是多此一举,一个宿舍楼有什么好守得?怎么里面是有镇园之宝?再说,谁没事进宿舍楼啊,那肯定住宿人员才进啊,那对这些人来来回回一遍又一遍地查有什么用?
换班期间有个哥们找到谭昙想和他换岗位,原因是通道岗一直是他的定岗,起初谭昙是同意的,可当那哥们说出他是监控室的时候,谭昙就后悔了,他可不想再演示昨天的悲哀,只同意换半天,可谁想得到那哥们被调去C区了,这样大家皆大欢喜。
短短一小时谭昙在通道岗见了甜妹两次,一次是甜妹下班回宿舍,另一次是甜妹打扮的漂漂亮亮地出门去,只不过第二次没看见甜妹正脸,但是谭昙也有意外之喜,他发现了另一位漂亮小姐姐,头发盘在脑后用卡子扎了起来,皮肤白的透雪,前提得是北方的雪,嘴唇红润透光,下颚线轮廓清晰,没有一丝赘肉,无论是颜值还是气质都要略胜甜妹一筹。
通道岗的日子比监控室还要难熬,头顶上的灯昏暗无比,时不时有蚊子扎堆,晃得谭昙眼睛干涩流泪,监控摄像头在谭昙左后方,玩手机要拿块板子挡着玩,手机的光亮配上昏暗的灯光仿佛让谭昙置身于酒吧大灯的正前方,给他的视觉冲击愈发强烈,实在是想睡觉。想起睡觉扣200,谭昙硬着头皮不停的喝水提神,想上厕所还要叫巡逻岗来替岗,买的四块钱大饮料还没到十二点就只剩小半瓶了,包里还有一大包小面包,留在半夜吃。
半夜三点,谭昙瘫坐在椅子上,耳机里放着歌,嘴中吃着小面包,心里还是在不断地纠结。当最后一口小面包下肚后,谭昙终于决定了,明天早上见到黑脸就给他说辞职,为了不让那群保洁嚼他母亲的舌根,他必须马上找到另一份工作。黑夜越来越漫长,通道的门大开着,楼道里的三盏昏暗的灯光竭尽全力地抵抗着黑暗,夜越来越黑,谭昙从旁边的窗口里能看到外面的路灯,十几只蚊子在路灯光的庇护下,不断地挑衅着黑夜,那一刻谭昙仿佛看见了光的颜色,那颜色是温柔的,真诚的,沉睡的。
巡逻的徐哥叫醒了谭昙,给谭昙拍了岗位照后替坐了会岗,让谭昙出去走一走,清醒清醒。谭昙走到了路灯下,抬头望着天边的一抹白,做出躬身拔剑姿势,小腿后蹬全神贯注,屏气凝神,一息间拔剑而斩,再望天边,已是红光乍现。剑客回头,槛外长江空自流。
谭昙从八点就开始准备对黑脸说的话了,直接说我不想干了,闲得自己年轻幼稚,娇生惯养;说找到了新的工作,又害怕那边新工作不成,又落了一个找借口骗人的舌根;说身体熬不了夜,又显得自己体弱多病,白生了这么壮硕的体格,外强中干。无论怎么说,都感觉自己在最底层,工作的最底层,工资的最底层,权利的最底层,道德的最底层。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忍到白班。可当保洁阿姨们一个有一个的进门问他感觉怎么样,谭昙体内的洪荒之力彻底爆发了,管他人怎么看呢,你们爱怎么觉得就这么觉得,转念一想自己不在了,自己母亲还在,母亲听到了别人的评价肯定不好过,实在是纠结至极。
当黑脸踏入通道门的那一刻,谭昙的呼吸都要暂停了,大脑飞速运转,把之前想的利与弊紧急进行平衡,最终忍不住开口道:领导好。
感觉怎么样?黑脸报以微笑。
感觉一般,就是不想干了。
黑脸的微笑消失得比翻书还快,皱着脸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太难熬了。框框流鼻血。谭昙摸摸鼻子心虚地答道。
哎,你这就难熬了?你看你妈在那么热的天下捡垃圾,又累又热,你在这就坐着就受不了了?
骤然间,谭昙眼神空洞,醒过神来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地押在大堂之上,大堂内两侧站着手持戒棍的光膀子壮汉,堂上高高坐着的正是黑脸,他头上带着官帽,印堂上阴着白色月牙,身后有一块红木匾,上面写着道德权威,黑脸眼神发狠地望向谭昙,手持案板狠狠一拍,谭昙,你可知罪?两侧的大汉不停的用戒棍敲着地面,嘴里哼唧着什么词语。
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说完黑脸黑着脸上楼去了,留着谭昙一人还在大殿之上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