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强光射入,山河以手遮眼,直到适应了光的强度,方将手拿下,可再看斗兽场,就傻眼了,场上五百席位全坐满了人,一片喧哗。
“看戏?”山河当即明白了,这群人是想看困兽之斗罢了。
玄窍一开,此处俨然一个结界,周遭布满了符咒,再看那根台柱上纹的符文,想必是根定心骨,即是说,这根柱子定住了整场的结界之气。
轰隆隆,不知何处传来铁门打开的声音,惹得全场都在颤动,好似从地底传来的,此时场中大门也打开了,一股野生威势自门内阴暗处传出,继而沉重的鼻息声向外喷来。
山河后退了几步,凝目屏息,里头似乎有只猛兽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或许正琢磨着该怎么把他吃了痛快。
铃铃铃,传来一阵轻灵脆响。从另一道口中,滚出了一个大绣球,估摸着一个怀抱都抱不全,绣球上结着五个大铃铛,晃动到他跟前。
一声威吓,如雷滚动,一头猛兽直刺冲出,长长的鬃毛在光照下,金灿夺目,它一把扑住那个绣球,压在利爪之下,双目炯炯地盯着山河,神态有些傲然。
“这是……狮子滚绣球?!”山河紧急后躲,这头顶着对旋角的金毛狮,一丈来高,威武的同时还透着几分秀美,但与那适才粗鲁的动作有些格格不入。此番看来,它霸道地将绣球把在利爪下,竟有几分憨态可掬。
“金毛憨狮……”山河想笑却觉得有些不尊重这头狮子,于是抿了抿嘴,将笑意憋了回去。
见山河不为所动,金毛狮尝试着滚动绣球,但双目依旧盯着他看,甩了甩云纹尾巴,颇有几分耀武扬威的神态。
这时,场中悬挂的卷轴忽展开落下,上写着:手持绣球一炷香,即可出场。
顿时人声鼎沸,看样子是亟待有好戏上场了。
“这是规则?”山河皱着眉头,看看卷轴再看看金毛憨狮,摇了摇头道,“我不,凭什么?”他打定主意不同这头狮子有任何交集,互不干涉最好了。
卷轴收了回去,他一骨碌坐下,盘着腿打算就和金毛憨狮干瞪到底。
“咦?!”在场之人无不发出惊咦之声,这般神态自若的斗兽人还是第一次见,是打算就地投降了么?
“这人真没劲啊。”
“喂!小子,不应战吗?”
“估计是怕了,怕了,哈哈哈!”
“没见过这么胆小的啊。”
……
“聒噪。”山河嫌弃地掏了掏耳朵,打了个哈欠,心想:这些人总喜欢用他人的不幸来刺激自己麻木的心,本就无可救药,为何还要满足这般无理无聊的要求?为虎作伥么?
也对,他人生死与己无关,若能从中寻得一丝乐趣,也不介意当个看客,抑或掺和一脚,如此,总比索然无味的生活更有意思些。
山河无奈地支着头,双目微阖,透出些光瞄着这头憨狮百无聊赖地踱着步,估摸着它碰见个这么不思进取的人,也没辙。
一个时辰过了,看客们早就不耐烦了,纷纷罢座离席,一片怨声载道。
说来也怪,他这么个大活人在此,那狮子竟也不对他如何,是被人驯怕了?可兽性仍在,又岂有放着猎物不吃的道理?
狮子自顾自滚绣球也累了,它伸了个懒腰,伏了下来,以绣球作枕,从容地睡下。
“花了钱让我们来看他们睡觉吗?”
“这怎么回事?这是哪出戏?”
“喂!快起来!快起来!!”
场中一阵哗然,竟有扔萝卜青菜的,只可惜都被结界挡住了,这些东西根本扔不下来,只能让人发泄一通罢了。
咕噜噜,来了,这般不争气的肚子又响了。
想当年自己也是偶得机会,结了个道缘,半路出家却活似个半仙,其他欲念皆绝,就是没绝食欲,很少进行过辟谷,且就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山河而言,祖上基业庞大,席丰履厚也够他挥霍个几百年,只不过后面突遭变故致使家财散尽,但他从未亏待过自己,吃的讲究,至少吃饱是没问题,就没试过这般饿肚子。
他微启眼,看这头憨狮睡得也沉,目光就移到了那个绣球上了。
琢磨片晌,他轻悄悄地从功德囊中摸出了两枚铜钱,一枚弹到绣球上,一枚弹到远处的铁墙上,他斜睨了一眼金毛狮,见它似在酣睡,便掐了一道诀,两枚铜钱中忽现一条红色细线连接,如有吸力,几丈远就感应起来,那绣球也就微微挪移开来。
“看看看!绣球动了,动了!!”人群中呼声一起,场中又开始躁动了。
山河朝人群扫过一眼,无奈地扶了扶额,这群人看热闹真不嫌事大。
好罢,金毛狮悠悠醒转,才一抬头,那颗绣球便飞了出去,它凝目昂首,四肢紧绷,忽地一跃而起,迅如闪电,堪堪撞上了铁墙,将铁墙撞出了个窟窿。
截住了绣球,金毛狮猛地一回头,似乎嗅到了一丝危险气息,眯着眼朝山河而来。
山河摇头摊手,表示与他无关。
“上啊,别怂别怂!”
“就是他,就是他,快上!”
这样的场子,从不缺叫嚣的,简直就是杀戮的帮凶。
奈何饥饿已经占据了大部分气力,山河不想再耗下去了,一个跃步跳上了高台,转身掷出铜钱两枚,贴在金毛狮的两只角上,他迅速结了个印。
这头金毛憨狮突然暴跳如雷,咆哮着向山河狂奔来,绣球也不顾了,一蹦飞跃上台,山河一个电掣闪身抱起绣球,闪得远远的。
人群爆发一阵欢呼,看了半天这斗兽人果然还是出手了。
听到铃铛声响,金毛狮高声吼叫,双目狠狠盯着山河,紧追着他不放。
山河反手一枚铜钱贴背上,和绣球上的铜钱相合,将整个绣球就背在背上了。如此一来,他空出的手便能自如地结印。
呼出一段咒,金毛狮的两只角正竭力内合,惹得它一阵头痛欲裂,金毛狮大吼一声原地打滚。
看得场中人一阵揪心,山河跃上高台,将绣球抱在怀中,看着这头看似凶猛、强悍的金毛狮如此哀嚎打滚,忽有些不忍,他摸了摸肚子,道:“再忍忍,一炷香很快的。”
山河收回了狮子角上的铜钱,道:“你趴在那不许动了,再动就让你再痛一遍。”
那金毛狮趴在地上呼呼喘着气,山河道:“这个绣球是你的,我只是借过来玩一下,稍候会还你的,若是你想跟我一起玩,待我填饱肚子了再同你好好耍耍。”
金毛狮如泄气的皮囊,巨大的身躯贴着地,目不转睛地瞪着高台看,只要山河的手一动,它便颤动一下,如惊弓之鸟。
山河乏了,抱着绣球也不动了,一炷香静悄悄过了。
轰隆隆铁门打开,山河忽地跳起,将绣球抛给了金毛狮,道:“谢谢配合,我也要走了。”
金毛狮一下蹦起抱住绣球,喷出重重一声鼻息,有些懈气地走进幽暗的大门。
“我完成任务了,快放我出去。”山河大喊一声。
“这样就想出去?”清清冷冷一声回应,凉到骨子里去。
场中的人倏忽起了一阵鸡皮,纷纷道:
“是、是摸脸鬼?!”
“千万别被它摸到脸!”
“赶紧逃啊!”
“摸脸鬼?!”山河歪着头看向那个幽暗的大门,一道阴风忽地窜到他面前,脑际灵光一现,他立马闪身后躲开去。
一个白面鬼头顶着高帽轻飘飘落于眼前。
“你就是摸脸鬼?爱摸人的脸?摸完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山河瞅着它那瘦如纸片的身形,若不是宽衣大袍,便显得头重脚轻了。
“你站着别动,让我摸摸看不就知道了。”它笑得阴恻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