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山河运功给老道理气,庄胥敛着眉,久不做声,心中暗忖:这世间鲜有人能在隐久底下活命,老道也算是个传奇,否则定另有他图。
山河正要询问,庄胥道:“我们来时遇到了隐久和四行者。”
“你们?还有……云陆道长?”山河知道云追月此前和老道一起,他环顾了一眼周遭,穷光蛋巡一圈回来,也不见其人。
“那他人呢?”
“对付水行者了。”
“那么狡诈的人,云陆道长他……”
“你放心,这些是大祭师安排的。”
这么说,山河果真心安了些,却还是不知发生了什么。
庄胥道:“我在临阳城遇到他们,算到你在将地,就一起过来了,后遇大祭师,却被斗幽宗拦截了。”
“那你们……”山河心中一片迷茫,对上斗幽宗的高阶术者,凭着受伤的朝天歌和他们三人,断不能顺利逃脱。
庄胥指着老道:“是他拖住了隐久。”
“老道??这、这怎么可能?!”山河一脸懵然,老道算是这群人中术法最弱者,他留下来无异于螳臂当车,终是自取灭亡,还能拖住隐久?不消片刻也立见分晓。
不过,隐久出手,又如何能留活口?
庄胥知他心中必有疑惑,便将此前发生的事尽数告知。山河大怔,目光定在老道身上,不可思议道:“你说老道是斗幽宗的人,还是隐久的师兄?!”
这比他相信自己能辟谷一事还要不靠谱,可庄胥并无任何玩笑之意。
庄胥叹息道:“这恐怕得让他自己说,才说得清楚。”
老道原来与隐久师出同门,可那时灵时不灵的幻术,与隐久相比也着实相去甚远。
山河盯着老道,尤其将前后之事联系起来,愈发觉得他不简单。但看他那张形容枯槁的老脸,又不由得心疼了起来。
“宵皇人也来了?都是什么人?”
庄胥回想了下,道:“长翅膀的少年。”
“阿泽!”山河有些激动,与拾泽分别多日,不知他如今过得如何。
“蒙眼的青衣姑娘。”
“是若悯姑娘!”想不到她也来了,也对,她可是朝天歌的近侍。
“还有两位少俊。”
山河侧首微思,道:“是朝光和庆明吧。”难怪朝天歌能抽身开来,“大祭师是不是去支援他们了?”他低喃着,“四行者可不好对付啊。”
不知觉中,老道身体抖了抖,山河回过神来,看他那唇焦口燥之状,遂取出木筒,将酒送往他唇边,轻呼道:“老道啊老道,这可是你的最爱啊。”
老道迷糊中,那机灵的鼻子嗅了嗅,干咽了咽口水,喉咙却只剩下□□声,至于哼的是什么,庄胥一头雾水,山河却听得清清楚楚,无非是喊“仙人”。
山河唇角带笑道:“仙人赐甘露啦,还不快快醒来……”
庄胥眉头一皱,又挑起看山河,那神情有些说不出的古怪。按理说,此二人都老大不小了,言谈举止怎有些不太正经。
老道倏忽瞪大了双眼,凝视虚空,山河一惊,随即大喜地喊了他一声。
好似被叫回了魂,老道缓缓移过了视线,惊见是山河,心猛地一抽动,大力咳出了声来。
山河用手顺了顺他后背,道:“不急不急,别激动啊。”
但见他满是皱纹的脸一挤,笑容堆了上去,随即又耷拉了下来,撇着嘴呜呜直哭:“呜呜~仙人啊,你怎么、怎么也跟着来了啊?糊涂啊!”
到底谁糊涂啊。
“老道!我活得好好的呢。”山河哭笑不得,任由他掐着自己的脸。
“仙人到死还是这么风趣,活人的脸怎么会凉冰冰的呢?”老道哭得稀里哗啦,庄胥却长出一口气,双手抱臂凉在旁看一人喜极而悲,一人啼笑皆非。
“脸是寒风吹的,老道你没死,你也活得好好的。”山河甚是无奈,终于抓下他那乱摸的粗糙老手,看他那老泪纵横的模样,愧疚道:“我对不住你们……”
“真的是公子!?”老道这才缓过神来,仔细打量后,一把抱住了他,险些将他勒得喘不过气来,“唉呀,公子太好了!太好了!想不到老汉我还能活着见到公子啊!”
说起这个,山河脸色渐转怃然,挣脱开老道,将酒筒递了过去,道:“先喝口酒吧,解解渴。”
老道双眼一眯,喜出望外:“老道本已戒酒,既然公子让喝,岂有不喝之理?酌一口,就酌一口,嘿嘿~”
看他那馋样,山河摇了摇头。
老道灌了一大口酒,整个人都变得轻盈起来,才将酒筒挪开,就看到了一张神情有些严肃的脸。
“啊?公子……”老道有些心虚地将盖子盖上,嗫嚅道,“其实,老汉我也没戒酒,逞逞口舌之快……”
“不是这个问题,”山河不错眼珠地看着他,开门见山道,“你是斗幽宗的人,”不给他辩驳的机会,“还与隐久师承一门。”
老道脸色倏忽变得难看,情知隐瞒此事终究不得长久,如今说开,那便彻底交代了罢。
“是!”老道硬着头皮承认,“是”字一出口,又有些难为情,“老汉我给公子丢脸了吧。”
身为斗幽宗宗主的师兄,且不论术法不及他,光是这层身份就有够让他羞愧难当的了,毕竟斗幽宗犯下的丧天害理之事罄竹难书,早已离经叛道,与他们为伍实在难以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