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鬼域,三途河畔,叹息桥边。
鬼道士坐在河边,卷着裤脚,优哉游哉地泡着脚。
鬼伺骤然出现,鬼道士还未来得及打声招呼,却被对方的动作吓了一跳。
只见鬼伺合指一捏,捏着鬼道士的后衣领,一个提纵便将他提起。
“阁、阁下?等、等……等等!在下的鞋、鞋!”
鬼伺拎着鬼道士,一路迅如疾风,连路过的鬼火都险些被它吹灭了。
鬼道士一脸懵然地被提起就走,连裤脚都未放下,面色正阴沉着,但见前方是神鬼大门,忽地腾跳起来,反身手脚并用勒住鬼伺的手指,正要开打,山河的声音乍然响起。
“道长!道长快过来帮忙!!”
鬼道士一个翻身飘了过来,瞥眼见鬼刃之主人醒着呢,忙不迭地就要往后逃,却被山河一把拽了回来。
“道长!救人!拜托了!!”山河双目布满血丝,样子十分可怕。
鬼道士偷眼一瞟,蜷曲地上的鬼刃之主,似乎命在垂危,揣揣然地飘到朝天歌面前,不敢与之对视,作揖道:“见、见过鬼……大人……”
山河见他如此磨蹭,忍不住要催促,但毕竟有求于人,还是耐着性子,紧皱着眉看他走完寒暄的过程。
“……”朝天歌汗湿了衣衫,长发也耷拉在脖间,似乎只剩下喘的气,斜眼一瞥,才知原来山河说的道长,指的是他。
鬼道士小心翼翼地抬了眼,眉头一皱,眼神有些怪异,忽惊叹道:“阁下?竟、竟然也出来了?!”
他再端详了朝天歌一遍,不错,这身衣他确实见过,差点就摸上了,是鬼刃之主穿的不会错!可是这面具也是他不久前见过的!怎么这就在同一人身上了?!
山河懵然地看了看鬼道士与朝天歌,二人似乎认识,遂不解问道:“你们,你们认识?”
鬼道士貌似比他还要迷惑,道:“你们也认识?!你该不会又进去一趟,然后将他带出来吧?”
“什么?”
“在下弱弱问一句,阁下到底是何人?”鬼道士转向朝天歌求证。
以朝天歌眼下的情况,断不可能回答他这么复杂的问题,怕再耽搁,命都没了,山河等不及他确认了,截口道:“他是不是鬼刃之主不重要……”
“重要!”鬼道士与朝天歌异口同声。
山河一愣,随即道:“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先救人,救完再说?!”
这时,朝天歌却开口道:“面具……他送的。”
朝天歌说的“他”是山河,而鬼道士理解的“他”是前不久闯入神鬼大门的戴着面具的人,他这下安心了,但不得不扼腕叹息,原来那人终究还是出不来。
确定了鬼刃之主的身份后,鬼道士又是一揖,道:“在下鬼仙商陌。”
“鬼仙?”轮到山河诧异了,明明初见他时,他并非如此说的。
“在下确实是被扣除寿数的,只是在修行时定中阴神出体,久游未归,便成如今这般形如槁木,心若死灰之状,诚然可笑。”鬼道士解释了一番,山河终于明白,但眼下也并非执着这个的时候,他一急又将那眼神抛向鬼道士。
朝天歌闷吭了声,鬼道士眉头一提,转向山河,佯装小声提醒,实则却保证鬼刃之主能听到:“莫忘了你答应在下的事……”
“道长!!”山河终于忍不住了,直接立起身来,朝天歌却艰难问道:“何、何事?”
鬼道士趁机道:“哦,只是拜托他求鬼刃之主一件小事。”
“答应你……”朝天歌直接答应了下来,正因是山河应承的,他才不会迟疑。
鬼道士心中大喜,面上故作淡定,轻咳了声,道:“劳烦大人……呃,在下看看。”他比划了一下。
山河意会,随即将朝天歌扶正,在鬼道士的指示下将他几层衣解开,但见他那腹部之处早已血浓一片,让人心内发怵。若不是及时给他封住了血脉,怕是早已血干而亡了。
鬼道士眉头一拧,旋即手指勾画,将原本埋入朝天歌腹中的鬼符引了出来,鬼符一出来,便到了鬼道士指尖,只见他念动咒语,符一瞬化灰消散了。
山河目光紧紧盯住鬼道士的神情,任何细微表情都不放过。
“你这么看着在下,在下也没办法。”鬼道士一叹,“摸摸他胸膛,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
山河眉头皱得紧,道:“什么东西,能说具体些吗?”
“什么东西?你摸了不就知道了吗?”鬼道士别无他念,又催促了遍。
山河定了定神,暗暗握紧了手,须臾抚上了朝天歌的胸膛,只觉是冰凉的,停顿片晌方觉温热了,目光触及那个已结了疤的伤口,不禁一阵唏嘘,还是三涂伤的……他轻抚着,不敢用力触碰,游离在胸膛处。
朝天歌微微抬眸凝视着他,嘴唇翕动,一声“哥哥”压在喉间。
鬼道士又叹了口气,道:“可有发现什么不妥?”
被他这么一问,山河安心定志,闭了眼,指腹轻捻,终于发现了细微的奇怪触感,再摩挲须臾,他倏忽收回了手,惊道:“这……”
“细丝!怎么会有细丝?!”山河转而问鬼道士,鬼道士一怔,又催一符入他腹中,手指捻了一诀,靠近他腹部,将里头的东西徐徐引了出来。
朝天歌蓦地反抓住山河的手,手指传来的力道,让山河的心狠狠抽了一把。但见伤口处钻出了几根带血的头发丝,绷得直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