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遁甲术果真厉害,连强行催化体内灵根都无法驱使丹府化劲。
山河身上的气力,似是一瞬被抽离了,四肢仿若不是自己的,他喘着气道:“有何不可?可是你的变数出现了?”
他的话有气无力,却触到了知命的逆鳞。
“把三涂交出来!!”知命厉声喝道,怨毒的眼瞪着他,手中的折扇发出了吱吱的声响。
山河凝视着符咒布满的上空,缓缓道:“魂魄一旦离体,三涂便能教你我都魂飞魄散……”
“你!”知命想不到他竟给三涂下这般口令,如此决绝,若他当真启动了离魂阵,那便只有魂飞魄散一个下场!可在原来的命局中,并非如此,这场变数究竟是何时出现的?
知命初感惶惑,竟有些拿捏不定。
山河讥诮道:“一个连天谴都不怕的人,竟然也会怕三涂?朝天歌真是你的克星啊。”
知命眯缝了眼,凝视着他,似要在他脸上看出一丝踌躇,试探问道:“你还是为冥王想想吧,这么一来,岂非连他也靠近不了了?”
被他这么一说,山河心底的大石被一瞬拎起,又忽地下沉,这段时日好似大梦一场,悲喜一一晃过眼前。
他张口呢喃了声,可在做同归于尽的决定时,心间的那个人竟然比苍生迟了一步……
那人成全了他一生,若他就这么魂飞魄散了,连收尸的机会都不留下来,那人会不会拿着三涂自戕随他而去?
想到此,不免喉头苦涩,但到了这一步,他决不能成全知命!此人无所不知,以致心无半点敬畏,已然癫狂,又怎能让这般人得偿所愿?朝天歌能理解他的决定吧?山河眼中含悲,心似刀绞,已然做好了赴死的打算。
“得君相许,此生无憾!若有来世,让我当你的小鬼吧,生生世世……”
末了,他吞声忍泪,声音微颤:“幸好,有生之年还能重逢,虽是短暂了些,至少此生了无遗憾了。”
“你难道不想再见他一面?”知命的声音忽地拔高了。
山河微微闭上眼,道:“你想以此来做交换?大可不必,他自然会找来。”
“怎么?你觉得他能活着?还能找到你?”知命诧异地看着他,椅背一靠,稍稍收敛了气势。
“如何不能?”
“且不说他能否活着,这神宫你可是窥探过的,遁甲阵进出皆难,若是不懂窍门,怎么都进不来。据在下所知,冥王对天机十三案可是一窍不通的。”
知命盘过他们对天机十三案的知悉情况,得知他们对此知之甚少,他才这般胸有成竹,否则,也不会用遁甲术来对付他们。
只是,天机老人为何不将天机数术的奥秘,透露给他们?这倒是奇怪了。
知命定定望着山河,以为他是无计可施了,才如此自以为是,于是又道:“这遁甲阵可没有你们想象中的简单,就算是天机者,要想解也并非易事,若是强行解开,必然阵毁人亡。”
山河知道朝天歌始终会找来,毕竟他们之间此前各自埋了追踪符。
“你把那些人藏到哪里了?”
“山河公子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不想与知命搭话了,山河催促道:“要取我命,还这么磨磨唧唧?再耽搁下去,你的变数又来了。”
知命敛容,折扇一收,道:“你只要把三涂交出来,在下便让神煞们留冥王一命,如何?”
他以为自己已经做了让步,对方应该识趣地见好就收,怎知山河轻吐一声:“我信他……”
担心是在所难免,但从始至终,他都未曾质疑过朝天歌的实力。
“笑话!神煞若是那般轻易对付,在下又何须没日没夜供着,更不会引狼入室,暴露行踪了!”知命愤然失仪,握扇的手捏得青筋尽显。
那堵神煞墙,是最坚固的壁垒,能挡神挡煞,怎么可能会被朝天歌破了?
就在这时,洞外轰隆一声巨响,知命惊地回头,偃师砰地摔进门来,口吐鲜血,瞪着双目,话不成声,挣扎几下便一命呜呼了。
知命瞳孔骤缩,尤其是见到了那个鬼魅红影蓦然闪现时。
山河惊喜不迭,张口欲言,却被遁甲阵霍然筑起的几道符墙,隔离了他的视线,随后传来了几阵震动,整个洞似乎都在颤栗。
地面开了洞口,圆台往下沉,山河急喊了朝天歌一声,洞口便封住了。
知命疾然间启动遁甲术,将他们分别都隔开了。他怎么也料想不到,朝天歌竟能冲破神煞墙,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也能找到此处来,莫非他懂得如何破解遁甲术?
这样的变数,似催命符般,知命脸色煞白,屏住了呼吸,轮椅一转,眼前的洞壁轰隆隆往上抬,出现了另一个洞,知命左右一顾,进了洞中。
一个漆黑的洞中,朝天歌周遭燃起了鬼火,却什么也看不到。
无间道么?朝天歌正起疑,却传来哗啦啦铁索抽拉的声音,目中寒气一凝,微微侧身,便躲过了抽过来的一鞭。
紧接着,无数条带着符咒的鞭子纵横落下,交叉成网状,似要将他困住。
“缚魂阵?”朝天歌一怔,此阵用来囚困阴魂鬼祟,如今这个规模不小的阵法,可不仅是困住那么简单的了。
他面容严峻,捏碎了一团鬼火,挥手撒出,惨绿的星点散出去就变成了阴火一团团,撞到了那张缚魂网上,灼灼燃烧了起来。
即使明知山河就在附近,但见不到其人,他心头依旧惴惴,许是他在外头耽搁太久了,才让知命有了可乘之机。
“想不到冥王这么快就冲破了神煞墙,”知命似咬牙的声音隔空传来,随后语气一转,“不过无妨,缚魂阵你是逃不了的,在下以为这个阵永远都不会用上,事实证明留一手还是有用的。”
朝天歌没应话,根本不想与他说什么。
知命有些遗憾地叹道:“只可惜,冥王终究还是迟了一步,离魂阵已然启动,不久后,你便可以见到一个全新的山河公子了。”
朝天歌眉峰一蹙,目光更加狠厉起来,又听他道:“你若乖乖束手就擒,在下立马就可以让你们道个别,免得留下遗憾,终生难忘。”
朝天歌暗暗咬唇,迅速避开了四处甩来的鞭子,密密麻麻的符光闪动着,只消鞭子落在他身上无论何处,那一处便将动弹不得,是以,他得小心谨慎躲过鞭子,抑或是让阴火开路,只是这个黑黪黪的洞,实在没有攻击的破绽。
他正一筹莫展,知命又哀叹道:“何必呢?你终究是敌不过天命的,还想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么?对了,忘了告诉你了,你猜猜这神宫之上是什么地方?”
朝天歌掌心托着两团阴火,火焰跳动得猛烈,如他眸光一样冷冽。
霎时一张硕大的符网压了过来,金光飞射,若是被这网罩住,便无可遁行了。
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气势自他身上透出,掌心的阴火瞬时飞向半空,一阵剧烈颠颤,嗞嗞声响如炸开了花,四分五裂开去,火花更如脉冲般急速连接,似是青龙缠绕,游走的气堪堪将盖下来的符网顶住了……
另一边的山河,心口微感窒息,这个洞伸手不见五指,却在他目之所及的上空,有个红色的身影在晃动。
“山河公子,”知命的声音连同着车轮声一起撵进来,“看到了么?那可是冥王,无所不能的冥王。”
“能不说废话吗?”山河语气冷硬,目光凝视着上空,一颗心随着红影沉浮。
知命车轮直接滚到他身旁,再次俯视他,道:“缚魂阵听说过么?”他很是乐意看山河惊惶的神情,哪怕是一闪而过的,“你家那位正在缚魂阵中煎熬,怎么?你觉得在下是跟你开玩笑吗?”
山河执拗地瞪着他,双唇却是紧闭,神色清冷,模样似有傲气与愤怒,而非紧张惊恐。
这样让知命多少有些不爽:“在下其实很佩服二位的自以为是,到底凭什么认为自己就能拯救世人,简直是愚不可及!”
山河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不也想凭一己之力颠覆世间秩序么?”
知命笑道:“至少我做到了!在下算过了,二位今日必命丧于此,世间之人,泥沙俱下,无一幸免。”
“疯子……”
“我疯?哼,山河公子,这个世间太脏了,太不干净了,是时候要洗一洗了。”
“知命而不诿命,知天而不逆天,你对得起天机老人吗?”
“天机老人?呵~认命就如同穷不思变,只能注定一辈子贫穷!天机者不是认命,而是趋吉避凶,你懂吗?”
“没人叫你认命,也没人不让你改命,但以这种非常规手段去求来的命,代价是你无法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