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太冷,春日因着冬日的寒气尚未完全过去,有春寒料峭之说,夏日太热,唯有秋日最宜人。
秋高气爽,半倚在池塘边一边吃瓜果一边垂钓,别提多享受了。
鲁说也是如此觉得的,只一点,自己不是负责享受的那个,而是负责劳碌让别人享受的那个。
鲁说努力收敛眼中的羡慕嫉妒恨,饶是他心志过人,碰上眼前这俩完全不在意别人,怎么享受怎么来的家伙,也很难完美的控制自己的心情,委实是对比太鲜明了些。
纵是如此,鲁说仍温文的,有条有理的向辛筝禀报着工作。
方圆五十里的流民已经抓干净了,但开山引水以及开路、开垦荒地所需的人手仍旧不够,辛子,臣很理解你的决定。
垚邑的土地贫瘠,一亩上田能打的粮食还不如别的地方一亩下田的收获,您老自暴自弃不种植粮食了,让人改种辛氏甜象草与板栗也能理解,而这两样对水的需求虽不如粮食,却也是需要的。您觉得山里有水,虽然不知您那套理论是谁研究出来的,但听着也蛮有道理的,既然有水,开山引水,很合理。
垚邑的土地贫瘠,但地利很好,不管是去鸣风原还是从鸣风原下来去帝都都要经过这,只是贵族们目光太短浅。当然,也不排除人目光长远,但垚邑的分封贵族不是一个,声音不止一个,自然无法进行一项长期的且前期需要巨大投入的工程,自然无法发掘地缘优势,只能设立关卡苛以重税。商旅宁愿绕远路也不来了,而贵族们为了维持优渥的生活,只能继续加税甚至劫掠商旅,最后真穷乱差。
现在贵族死光了,只剩下您一个声音,您想发掘地缘优势,道路很重要,但垚邑的人口真的支持不了你同时上马三项大计划。
要不要考虑一下别那么急,三项大工程里砍掉一项,或是推迟两项,先集中一项?
辛筝仿佛完全没听出鲁说委婉表达的含义,而是道:“既然方圆五十里的抓干净了,方圆五百里也还有的是,让孔乾再勤快些,带人跑远点。”
鲁说觉得,要不是弄死辛筝的后遗症太大,以及孔乾的出身太差,是商贾与奴隶所出之子,目前为止除了辛筝就没人愿意用他,孔乾很难说能否控制自己不弄死这位临时主君。
能在月余之内将方圆五十里的流民全都给找出来,并且都活着抓回来,孔乾容易吗?
垚邑多山,人往山里一藏,可一点都不好找,更为难的是辛筝太缺人了,不允许孔乾抓捕时有太多的伤亡,不管是奴隶角斗士还是流民都不行。
一旁吃着瓜的骊嫘忽道:“为什么不将垚邑的新气象传播出去,如此,那些流民自己也会寻上门的,比费心费力的去抓不是更容易?”
鲁说与辛筝闻言皆是不言。
骊嫘见了,问:“这法子有什么问题吗?”
鲁说不太敢说,最后还是辛筝道:“法子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我。”
骊嫘不解的看着辛筝。
辛筝看着自己的脚尖道:“我在兖州的名声不怎么好。”
骊嫘仍是不解。“据我所知,辛子乃北方子爵国辛国之君。”
看你的性格也知道你很难有什么好名声,但再差也不过是在兖州北地差,何至于整个兖州范围皆有耳闻?
辛筝叹道:“此事说来话长,你只需知我在兖州很有名,所有人不是觉得我是疯子便是傻子即可。”
不论是疯子还是傻子,都不是可信之人。
骊嫘很想问一句你都干嘛了。
疯子与傻子,虽然都是贬义词,但含义却是差得很大,怎么可能同时套在一个人的身上?
虽然好奇,但骊嫘也没追问,既然整个兖州范围都有所耳闻,辛筝不想说,自己大街上随便闻闻想来也能知晓不少。
鲁说汇报完了工作,又汇报了一件事:少昊部那位帝子跑来垚邑了,算算时间,要不了一刻时辰就该到门口了。
辛筝诧异。“他怎么来了”
鲁说沉默以对。
他哪知道?
知道君离跑来了还是辛筝如今对垚邑的掌控力度强到了恐怖的程度,但这种掌控力仅限于垚邑范围。
辛筝道:“罢了,等他来了自然知道,你下去干活吧。对了,嫘的法子还是有可以参考的地方,把我在垚邑缺人,不拘逃奴流民,只要守我的规矩,便能吃上饭的消息传播出去。”
骊嫘道:“你不是说你的名声”
辛筝道:“我的信誉很好,不拘贵贱第一反应都不会是怀疑我会食言。”见骊嫘目光诡异,想起自己对这五十名门客的出尔反尔,又补了一句:“至少在兖州如此。”
骊嫘:“你怎么做到的?”
“因为我从未失过信,我要做的事,不论荒唐与否,残暴与否,我都做到了。”辛筝神情复杂的回道。
骊嫘懂了,辛筝的信誉建立恐怕和正常明君贤主的信誉不大一样。
鲁说应了喏便下去了。
见鲁说走没影了,骊嫘扭头对辛筝道:“这人有问题。”
辛筝在兖州的诡异名声与信誉,她都无语惊讶不已,但鲁说,他的无语很真实,但惊讶却是浮于表面。她也还记得,春嵬后辛筝出尔反尔时,五十名临时门客们虽然都很惊讶,却是愤怒大于惊讶,唯有鲁说,他只有惊讶错愕而无愤怒。
辛筝回道:“我知,他是间者。”
骊嫘沉默须臾,只能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将手里的瓜吃完,骊嫘便告辞了,君离即将到来,主君见下属,她这个勉强算心腹的下属自然要跟着听跟着分析帮着出主意,但主君见朋友还跟着凑热闹那就不合时宜了。
辛筝也没等多久风尘仆仆的君离便被迎了进来。
辛筝诧异的看着跟三天没合眼似的君离。“你不会是马不停蹄的跑来的吧?”
君离判断了下辛筝的气息,自然不是健康的,但辛筝因着身体内铅汞含量过高的缘故,身体就没健康过,只是,因着摄入有害物质而不健康和因为受伤而不健康还是有区别的。
“你没受伤?”
辛筝挑眉。“当然没有,你怎会真的相信我重伤垂死这种谣传?”她看着有那么无能吗?能让区区地头蛇给弄死?
君离摸索着在辛筝身边坐了下来。“我自是不信垚邑的贵族会蠢到公然谋害你,但我听说,这件事里有辛国那位代君的手笔。”
垚邑的贵族自然不会蠢到完全没脑子的地步,但辛鹿收买个把人还是很有可能的,而辛筝的性格遇到刺杀后只要自己还有气,株连一大片亦非一回两回,垚邑的贵族们死得不算冤,只是这也意味着辛筝伤重垂危也可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