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先生,怎么可能有人能自己生孩子,生孩子不是需要男人女人在一起后才能生吗?”
“因为长族和我们不一样,人族生下来就只有一种性别,非男即女,而长族,他们生下来就有两种性别。”望舒解释道。“长族是男人也是女人,因而能够自己进行繁衍。不过比起人族,长族的繁衍方式略特别一些,孩子诞生时,亦为父母的死亡之日。这也使得长族和人族的观念有很多差异,因为所有人都无法抚养自己的后代,长族建立了一套非常完善的幼崽抚育和保护制度。”
望舒估摸着,长族大抵是这颗星球上最注重幼崽权益保护的种族了。
为人父母,不论是强大还是弱小,都无法保护自己的幼崽,既如此,不想自己的幼崽受到伤害就只能拼命完善相应的制度,用制度来保护幼崽。
不过,这种文明差异对于人族而言无疑充满了天马行空的瑰丽感觉。
她摆了两天的摊子,什么都没卖出去,但摊子前每天都围满了人,全是来听故事和音乐的。
说故事的是她,演奏音律的是元。
完全没看出来元如此多才多艺,连音律都精通,不仅精通,还是大家级别的那种精通。
在长洲时听过的所有乐曲,元全都能演奏出来,并且演绎得更好。
超能打,懂很多知识,又擅长音律活脱脱的全才呀。
大抵是望舒回答的太认真了,以至于听的人虽然心里不太信,却无意识的问起了关于长族的各种问题,只要是自己知道的,望舒全都非常回答了,不知道也没乱编,而是表示自己以后有机会再去长洲的话一定会注意一下为什么。
望舒回答的问题太多,并且细节方面太完善了,听到最后,不免有人怀疑海的另一边是不是真有那么一个种族。
望舒讲累了之后便换了元控制身体。
元似乎很享受获得身体的感觉,每次得了身体的控制权都是想干嘛就干嘛。
这段时间大抵是看到望舒玩琴的缘故,元每回控制身体时都会抚琴。
用的乐器是在南极圈遇到的那个叫鲅的疍族送的船琴。
船琴有点像元洲的箜篌,但和箜篌又不同,元洲的箜篌是卧箜篌,而船琴是坐着就可以奏的。
卧箜篌。
这是望舒加的。
因为无启族也有箜篌,不过是竖箜篌。
疍族的船琴便是自竖箜篌改过来的,算是竖箜篌的一种,只是疍族不太欣赏无启竖箜篌的样式,故而自己动手改良出了船琴。
元很容易就上手了。
更确切点说,她只是找了找手感之后便马上进入了熟练境界。
望舒有时有些怀疑,元是不是以前玩过这种竖箜篌。
但是很没道理的。
哪怕元已经存在了很多年,但元洲的箜篌样式都是卧箜篌,理论上元想学竖箜篌也没地学。
元抬手奏出了一支充满了思念的乐曲,思念中包含悲伤与欢快。
望舒觉得有点这曲子有点似曾相识。
想了好一会才想起在哪听过。
这是帝国的一首古曲。
蛮荒纪元时连山姝所作的《大河》。
大意为大河蜿蜒西去入海,它所流经的地方是我的故乡,河岸多莯草,可以制香,也可食,味道甚美,河中多鱼鳖,小儿最喜
从头到尾没有一个思念的词,但每一个音符都在诉说着谱曲之人浓浓的思念之情。
据说也是炎帝生前最喜欢的乐曲,史书记载,连山姝死的时候,炎帝抚琴三日只奏这一曲,手指抚琴抚得鲜血淋漓。
换个人这么折腾自己的手,免不了双手残疾,但炎帝没有,她身体的恢复能力甚为强大,琴弦割出的伤口不用几个呼吸便恢复如初。
三日三夜,手指不断重复着受伤与自我痊愈。
很难说炎帝当年是什么心态,连山姝死于同羽族的战场,但选择连山姝去充当必死的诱饵的人是炎帝。
或许,难受是真的难受,但不后悔也是真的不后悔。
也因为这是炎帝生前最喜欢的乐曲,因而哪怕过去了数千年,这支古曲也仍旧没有消失在历史长河中,望舒在玉宫时便听伶人奏过这支曲子,但总觉得没奏出《大河》的味道。
用船琴奏曲,元却愣是将这支曲子的味道给奏了起来,原汁原味得仿佛这支曲子是她所作。
只有创作者才能十二分的理解自己的乐曲。
【元,你的故乡在什么地方?】
【我的故乡呀?它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没了。】
【没了?】
【沧海桑田,那地方都从平原变成山了。】
望舒一时沉默。
平原隆起为高山,元你究竟是存在了多少岁月?
不过,活到这把年纪怎么没疯的?
故乡都如此沧海桑田了,望舒不会认为元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所谓故人存活。
元的音律早已已然达到了超过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的境界,不管听没听出她奏的是什么曲子,是什么乐器,每个听了她奏曲的人都无法昧着良心说元的琴技不够。
摊子上很快堆满了钱币,从最不值钱的骨贝到非常值钱的马蹄金麟趾金都有。
若非玉器只有贵族才能使用,想来还能看到玉币。
摊子上的钱完全没影响到元,始终忘我的演奏着,眸子轻阖,嘴角微微翘起,似是在回忆着什么美好的记忆。
不过美好的东西似乎都不长久,哪怕是回忆。
奏到最后元拨动琴弦的速度越来越快,堪称疾风骤雨。
思念着故乡,却再也回不去,连山姝在谱倒数第二段时的心情显然是极为激荡的。
然而,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人终究要认清现实,生活仍要继续。
最后一段时,琴音渐渐归于平静。
拨出最后一个音符,元也睁开了眼,一睁眼便看到了一张非常少见的矜贵脸。
看着就很精致高贵的脸加上一双子夜般的黑眸,非常的有特色。
元几乎是瞬间变猜到了对方是谁。
矜贵脸很少见,近乎纯黑的黑色眸子更是少见,而两者搭在同一张脸上,还有那高贵不凡中透着点熟悉的气质元思考了好一会便想起了为何觉得熟悉。
元依稀记得,很多年前以前有条蛇说过自己是个疯子,却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疯子,疯得光芒四射,让人难以抗拒。
元觉得那是污蔑,自己分明很正常。
不正常的分明是那条蛇,见过报仇的,没见过追着仇家的后代一代一代没完没了的。
自己不得解脱,连唯一的爱人也最终生死相搏。
然而,元觉得,其实长虫的那番话可以套到眼前少女的身上,她从少女的眼睛深处看到了疯狂的野心。
有意思。
元抱着船琴俯身向前亲了少女的额头一下。“你真美。”
美得惊心动魄。
仿佛自己曾经在别人眼中看到过的自己。
辛筝瞪大了眼看着元。
老实说,她这还是第一次被人亲脸。
她也能感觉到,元的亲亲是一种长者对孩童的喜爱,若是有别的什么心思只要不是善意,她的身体必然会比脑子反应更快的拔剑杀人。被各种乱七八糟的刺杀毒杀经历太多了,她对于恶意甚为敏锐。
辛筝道:“姐姐和我认识的一位友人有些相似。”
总觉得眼前的人和常仪身形很像,但近看之后便会发现只是相似,实际上的区别太大了。
常仪,不管是叫望舒还是叫常仪,都人如其名,通身气质便如皎皎明月。而眼前这位,四个字可以形容:妖孽,尤物。
妖娆万千风情万种,瞧着就很妩媚多情,但眼神却非常清澈,宛若赤子,不是那种温室里养出来不曾见风雨的不谙世事的牵扯,而是一种阅尽千帆,涉过沧海桑田后初心依旧的清澈。
反差大的人辛筝也不是没见过,最典型的便是青婧,外表与内在的差异之大令人惊叹,然而青婧的里外差异再大,她的气质与眼神都是统一的,而非如眼前这人,气质与眼神呈现巨大差异。
元笑问:“多像?”
辛筝道:“我没见过她的脸,她总是带着面具,但你和她真的很像。”
元觉得辛筝眼神挺好的。
能不像吗?
她与望舒用的就是同一个躯体。
辛筝补充道:“不过也只是外表相似,但细看还是能分出来并非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