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绕元洲的近海被划分为九海,骞宾海无疑是其中公认的面积最辽阔的海,一路从陵光半岛的西侧海洋延伸到元洲西部,辋川海西流,最终便是注入骞宾海,西荒列国的船只出了商羊海峡后都得经过骞宾海。
骞宾海北边穿过落日海峡便是不释海,而落日海峡与不释海皆为龙伯族控制的海域,人族与龙伯族的通商都必须经过这两地。
骞宾海南方穿过陵光海峡后便是朱雀海。
毫无疑问,骞宾海是战略要地。
蒲阪与金乌台的战争不仅于陆地上,海上亦不会落下。
陆地上还在排兵布阵时,海上已然血流漂杵。
骞宾海并非不释海,不释海很多时候都是结冰的,哪怕不结冰,也必定冰山漂浮,骞宾海就很正常了,天气一暖和便可通航。
天气一暖和,北骞宾海便直接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比起陆地上从九河走廊一路打到金乌台,无疑占据辋川海更方便,只要能速战速决海上的战事,需要投入战争这一无底洞的钱粮不知能省下多少。
但蒲阪还是有头脑的,明白那不现实。
金乌台这几十年来控制了整个辋川海的商贸与渔业靠的可不是仁慈,因而海上战争的目的是能打进辋川海就打进去,打不进去就尽可能多的拖住金乌台的兵力,为东边的陆地战场减压。
战争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士气。
因而第一战非常重要,只要第一战赢得漂亮,士气自然大涨,在这个军队纪律难以指望的时代,士气的作用不可谓不大,尤其是王师还是一支由诸多沿海国族的水师组成的联军时,若无士气,联军马上就能散了。
丕臣以为这会是一场硬仗。
蒲阪惦记着收回西荒已非一事之事,自然几十年来一直都在研究西荒。
某种意义上,效忠于金乌台的水师与扶风国的水师并列当世最强的水师。
哪怕情报有误,太昊国的水师也不应该这么弱。
严格来说,也不是很弱,战斗力还是有的,但也没那么强,反正就是不符合预期。
用计将敌人引入了埋伏的海域,海面上血流漂杵,明明一切都在按着预期的发展,丕臣却始终有种不祥的感觉。
太顺了。
做为王的心腹,丕臣数十年来经历的战争根本数不清,战争不能没有计划,但战争如果真的完全按照计划来了他还没碰到过这种情况。
战争毕竟不是游戏,不可能完全按照计划来发展,否则也不会有战机瞬息万变的说法。
违和感与掉陷阱里的感觉随着海战的推进愈发的浓烈。
战争在更早的时候就开始了,但真正开始还是在上午。
王师分兵引/诱太昊水师来追,在海上你追我赶了大半天后终于暮色四合时将太昊水师引入了埋伏的海域。
然后便是持续至深夜的接舷战。
夜战不是好选择。
给丕臣与王师的将领们选择权,没一个愿意打夜战。
水师中夜盲症的比例相对陆地军队要低,却也不是就不存在了。
水师又不是专职打渔的,捕鱼只是副业,收成自然不能与全职的渔民,可即便是渔民也不能每天打到足够养活自己的鱼。
水师中能够顿顿吃鱼的都是上层,夜盲症所占比例可观不可避免。
奈何战争从来都不会完全按着人的意思来发展,太昊水师是进了埋伏,但一路你追我赶,最终进埋伏的时机不太好——暮色四合。
夜战不打也得打,毕竟机会难得,这次让人跑了,下次可未必还会上当。
夜半时海战终于落幕。
快得不可思异。
丕臣的不祥预感很快得到了验证。
打了一整天的对手根本不是太昊水师,而是西荒别的方国的水师组成的联军。
太昊琰控制了辋川海,但西荒太大,除了辋川海沿岸的方国,西荒的西海岸也有一部分低地,这些沿海低地上建立了不少人族方国,既然临海,自然也会有水师,区别在于多或少,毕竟水师比陆军更烧钱,但靠海吃海,再怎样,这些对海洋依赖很重的方国也会有一两条船。
太昊国的水师控制了辋川海的同时也保障了辋川海甚至北骞宾海的航道安全,没有了危机,或者说,唯一的危机就是太昊国,但这个对手又根本对付不了,直接导致西荒其它国家的水师荒废。
根本温室里养的花似的,根本禁不住打击,投降倒戈的速度极快。
丕臣简直不可思异。
太昊琰是怎么让这些方国拿出最重要的水师呢?
而且这些废物前半段打得委实不赖,一点都不像是温室里养出来的。
对于丕臣的疑问,联军中来自扶风国的水师将领公孙仪给出了回答。“去岁金天燎在金天国故地尝试复国被击败后,所有有参与的势力都受到了惩罚,这些方国被允许组成第一道防线来将功折罪。”
丕臣完全不能理解太昊琰的决定。
看西荒这些方国的水师联军降得多快就知道它们有多不靠谱。
太昊琰怎敢将第一道防线的安全交给这些方国?
“它们前半段打得甚为不错,是谁指挥的?”丕臣问。“可还活着?”
指挥这么一支联军还能打得那么漂亮,一般人可没这本事,或许可以招揽一下。
下属马上给出了回答:“是司徒师。”
丕臣差不多是瞬间就想起了这个名字是哪位,太昊琰有着一支称霸骞宾海与辋川海的海上舰队,这支舰队的头靖海将军为唐勒,军佐为司徒师。
唐勒乃唐国公族,几十年前家族出奔至西荒,于西荒落脚扎根,司徒师的血统比之要差一些,并非什么煊赫公族出身,而是一个被太昊琰给灭了的西荒小国的贵族出身,比之唐勒,她也有个优势,西荒土生土长的贵族出身。
虽如此,不论是唐勒还是司徒师,在海上舰队中的地位都不是靠出身得来的,出身最多给了他们接受军事教育的条件,但能爬到舰队水师的最高位却是靠的两人自身能力,靠着尸山血海的功绩打上去的。
辋川海与北骞宾海的海贼一度被这俩靖得绝迹。
做为太昊水师的军佐,指挥一下西荒水师联军还是可以的,而西荒水师绝对不敢像对丕臣一般不拿司徒师当回事,戴罪立功之身,没人能说话底气足,哪怕有底气,面对战功赫赫搞不好曾经就被人揍过的司徒师,理直也气不壮。
下面人不敢说不,司徒师想指挥好还真不难,若非联军本身的底子实在是太差,不愿为金乌台抛头颅洒热血,打不了硬仗,很难说司徒师会不会就带着这支联军将王师给干掉了。
莫说丕臣,王师联军内来自不同方国的将领们的脸也青了。
虽不知西荒内部是怎么个情况,但司徒师带着一支根本不得用的临时水师就将他们给搞成了这样,颜面无存呀。
好半晌才有人暖场道:“司徒师用联军而非太昊水师,辋川海那边怕是腾不出多少兵力来,这也是好事。”
之前的夜战但凡换成太昊精锐水师,谁输谁赢就一点都不好说了。
丕臣一点都没觉得被安慰到,别人不是精锐尚且打得如此漂亮,换成精锐,这仗还怎么打?
打了一天,他也看出来了,王师联军的水师水平也就比西荒方国们的水师略高一些,与太昊水师没打过,但结局是显而易见的。
尤其是太昊水师不存在军将指挥困难的问题,而王师联军来自不同国家的水师比起胜负更在意如何保存自身实力。
水师不是陆军,陆军折损再大也不过是重新征丁的事,而水师,便是有兵源也没用,水师最重要的是船。
大家都是疆域连着海洋的国族,水师损失太大,以后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