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澜起得很早,都不用人喊,也不用人伺候,自己就给自己扎了揪揪。
毕方台多年来都是辛鹿的天下,虽然现在握手言和了,但彼此都心知肚明什么情况,该防还是得防。
辛筝的防法便是将整个毕方台给清空了,所有宫人寺人全部发了一笔遣散费再打发去育幼院和官序干活。
反正辛鹿倒台,辛国的铸币工坊便全都在她手里了,要多少钱不过是花点材料的时,但这些人留着就得喝水都担心里头加料。能花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但这些人到底在毕方台呆过多年,懂得东西,见过的世面相对多一些,回家种地又有点浪费,不如去照顾孩子。
孩童如素纱,最终染成什么颜色周围的人很重要,安排见识多点的人照顾他们怎么也能开拓开拓眼界。
一番清理,偌大的毕方台除了负责台城安危的禁卫都没几个人了。
辛筝不喜欢周围一大堆人,但让她自力更生解决所有生活琐事也不可能,因而还是留了洗衣做饭端茶递水以及最重要的做饭的庖人,拢共都不到二十人,整个毕方台一度空荡荡得简直可以养鬼。
可能是太空荡荡了,也可能是觉得浪费,辛筝很快将封起来的宫室都重新打开做为国府不同机构的办公地,省了一大笔建筑开销。
如此一来人虽然多了,但真正用于服侍她和安澜的人却是更少了,甚至其中一部分资源还得与人分享。
安澜对此也没什么意见,人族贵族那种一个贵族需要几十个奴隶服侍自成一个生态圈的奢靡龙伯还没学到,哪怕是在龙伯时她身边也没多少人照顾,最多就是先生多了点,有人有龙伯。
扎好了揪揪安澜自己穿上了衣服,龙伯世居荒原,荒原的地理比辛原更北,某种意义上,荒原和辛原是邻居,中间就隔了一座断云雪山。
在荒原生存了下来的龙伯耐寒能力很强大,然而有一种冷叫大人觉得稚子冷。
为了避免辛筝不高兴,安澜穿了一层又一层,从细麻里衣到羊毛衫,最后还裹了貂裘,看着跟只圆滚滚毛茸茸的球似的。
裹成了球安澜才跑去寻辛筝,在门口将门捶得震天响。“先生先生起来了,先生”
“进来,我醒了。”
安澜这才推门而入,虽然拿人当牛马用,但辛筝总是会最好的待遇,进入冬季前奢侈的给整个毕方台所有建筑都铺了地龙,哪怕是大雪纷飞的时候室内也温暖如春,让人更不想出门了。
辛筝比别人好点,官吏们还要提前起床来台城点卯工作,她就住在台城,可以完全睡到踩着清晨正式开工的钟声响起才进工作的办公区。
辛筝也是这么做的。
安澜跑到床边时发现这家伙仍旧裹在被褥里,眼睛半眯着,很难从神情判断人醒了没,安澜估计醒了,要是没醒自己凑这么近早被攻击了。
安澜推了推辛筝。“先生先生醒醒,你忘了今天要去看蹴鞠吗?”
辛筝无奈道:“现在什么时候?”
安澜估算了下。“鸡鸣六刻。”
辛筝懒洋洋的将手伸出温暖的被窝推开安澜。“那还早着呢,蹴鞠是日禺一刻开始。”
“可你要梳洗吃饭啊。”
“那也不用这么早。”辛筝仍旧抱着被子,眼睛都不带睁开的。“日晞正开工我哪回迟到?”
安澜嘴角抽了抽。
为了安全,这家伙要求每个人每天进出都要签到证明自己今天来官署工作了,什么时候到的,又是什么时候走的。若非如此别人也不至于一定要平旦正就起床,还不是怕这家伙心血来潮看签到表。
因为辛筝自己带头每天都有签到,哪怕天不亮就起来很糟心,官吏们也只能忍了,最顶层的上级都如此,他们有什么好抱怨的?须知辛筝可是有每天坚持习武两个时辰,再加上贵族出门还得捯饬,理论上她应该起得比鸡更早。完全没想过辛筝就住在台城,离官署就几步路的距离,并且这家伙完全不拘小节,没有别的贵族那般出门至少花半个时辰甚至更长时间捯饬自己的习惯。
这家伙是提前起床了,但也没提前到比鸡还早,只提前了一个时辰两刻时间。
一个时辰是习武时间,剩下两刻一刻时间完成穿衣洗漱,还有一刻时间一边走一边吃东西,回回踩着点进门签到。
真好意思说自己勤快啊?
别人干活干到深夜,辛筝始终雷打不动的只工作四个时辰,能早晚各腾出一个时辰习武,一个时辰阅读加教孩子,一日三餐餐餐不落,每天早上冷水擦操,晚上温汤泡澡,不要太滋润。
更神奇的是这么个作息从没耽误过什么事,甚至经常将一个月的工作量压缩到一旬甚至更短的时间里干完。
可惜政务这种事,永远都不会因为你提前干完了未来一个月的工作量未来一个月就不用干活了,未来一个月要干的只会更多。
“你不要洗漱吗?”
“洗漱用不了多少时间。”
“你不换衮服吗?”安澜问。“衮服穿起来花的时间可不少。”
“不穿。”辛筝想也不想的回答。“他日我为王,第一件事便是废除衮服制度,太不人道了。”
爵位越高的诸侯衮服便越复杂,侯爵的一整套衮服穿上去半个时辰起步。有穿衮服的经验打底,辛筝都能对巫女们喜欢穿重达几十斤的冰蚕丝礼服表示理解了,虽然冰蚕丝礼服全套也很复杂,但摘掉杂七杂八的佩饰还是没那么麻烦的,而且巫女们需不需要睡眠也是个问题,穿不带佩饰的冰蚕丝相当于很久不用花费时间在穿衣换衣上。
生命如此短暂,珍惜时间就是珍惜生命。
“你莫不是打算平时的模样?”安澜问。
“有什么问题?”
“可我见到的别的人族贵族都不是这样的。”安澜道。
平时出门都要捯饬,何况出席正式场合,那就更隆重了。
“你也说了,那是别的人族贵族,不是我的。你要是无聊的话就去看书,我让你看的书都看完了吗?读后心得写了吗?一日之计在于晨,浪费时间等于浪费生命。”
安澜瘪了瘪嘴,辛筝回以慵懒且无情的神情。
安澜委屈的去读书了。
辛筝翻了个身继续睡,一直睡到平旦的钟声响起才爬起来。
钟声。
为了让所有人都有个时间观念,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家搞个计时日晷,且会认。辛筝让人铸了一口大铜钟,再让青婧与望舒设计了一座特别的钟楼,让钟声能够传得更远,然后,敲钟人每隔半个时辰就敲一次钟,提醒时间,白天深夜也敲,以至于钟楼附近的庶民全都搬家了。
不同时间段的钟声长短和次数都不同,氓庶哪怕不会看日晷也可以通过钟声来判断时间。
习武练操,沐浴洗漱。
安澜再见到辛筝都是吃饭时了,因着今天定的行程是蹴鞠场,辛筝便没像寻常时一般抓起一大堆食物边走边吃,而是坐了下来慢慢吃,一边吃一边问安澜在官序呆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