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头的浓眉汉子闻言一怔,扭头望向这个说话有些轻狂的男子,顿时为他眉宇间的英气折服了几分,嘴上却冷笑道:“兄弟,你真是不知这里的厉害,幸而监工不在,若要在附近,你小子的命也该没了!”
先前说话的那少年一声轻嗤:“想活的都别理他,要是能歇,小爷我早歇着了!”
跟在他身后的一个黑衣少年终于开了口:“行了,你也别说了,看一会儿把监工招来,当初你刚给抓来的时候,不也是脾气不小么?”
雪艾索性把麻绳往地下一丢,怒道:“我倒要看看他们敢把我怎样?光天化日之下,他们难不成真能把我打死?若是这样草菅人命,那王法又何在?”
浓眉汉子冷笑不止:“王法?短短两月,死在这里的人就已经不计其数了,尸体随便往外一丢就喂了野狗,这就是当今的王法。你要看不惯这世道,就闭上眼别看,想活命的就乖乖听话,看那边监工狗来了,还不快着走!”
一语出口几个人皆吓了一跳,急忙转身拼着命的推那运石的车子。武双拉住雪艾道:“千万要忍一时之气啊,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若真要在这儿让他们打死了,岂不是遗恨千古!”
雪艾咬了咬牙,却也无奈,只得推了那车子便走,忽听背后监工喝道:“看那个小子是不是皮痒了?赖在那里嘀咕了半天以为老子是瞎子吗?!”
手执长鞭紧步赶上,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挥鞭向雪艾身上抽到,众人都骇然瞪大了眼睛。
雪艾转身怒目而视,眼见那长鞭便要砸在身上,武双抢上一步把他护在身下,那鞭子如雨点般落在他背上,清脆的响声震彻了每个人的心脏,他就这样死死的护住雪艾,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声。
监工见武双倒是有些骨气,不禁越打越怒,手上继而加大了力道,终于把武双打的忍不住哼了一声。
雪艾怒极,反身把武双扳于自己身下,那鞭子劈头盖脑的又砸在他身上,痛入骨髓。
浓眉汉子以及身后的两个少年皆被这一幕惊呆了,武双再难隐忍,倏然伸手,一把捉住飞到的长鞭,猛力一扯,那监工整个人也跟着扑倒在地,着实的摔了个大马趴。
就听身旁那少年扑的一声轻笑,冲着武双伸了伸大拇指。
那监工挣扎着爬起,不顾狼狈的嚎叫着:“来人!来人!把这小子往死里打!”
那个少年实在看不下去,心道:这要闹起来,可不真要出人命了!急忙抢上一步向那监工求情:“莫大哥,他们都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您就看在兄弟的薄面放他们一条生路吧!您要把他们打死了,咱们这儿可不又少了两个苦力?赶不了工期,您对上头也不好交差是不是?”
姓莫的监工听他说,微一寻思,才寒着脸道:“老子就暂且饶你俩狗命,要是再有下次,看老子怎么整死你们!”
这件事勉强算是过去了,好不容易挨到中午饭总算是得了个歇空儿,体力几乎透支了,一停下来雪艾也顾不得什么脏净了,四仰八叉的往地上一躺,背上的疼痛刀割般传遍全身,疼的他呲牙咧嘴弹跳而起。
武双刚把午饭领来,雪艾饿猫似的看了一眼,便立刻食欲全无。只见盘子内只有一小块干饼,两块黑乎乎的咸菜,和那半碗所谓的饭汤。
若不是武双躲的快,雪艾就把那饭菜打在地上了,骂道:“这岂是人吃的?!”
“噤声小艾!”武双忙掩住他嘴,满目不忍的道,“只是这个了……”
雪艾不愿多看那饭菜一眼,转身道:“你拿去吃吧,我还不饿。”
武双叹了口气,也不知再说什么好,只听身旁不远阴阳怪气的一句:“有的吃已经不错了,万一饿死了,把你往围墙外一丢,你可就成了那群野狗的大恩人了!”
二人同时望去,就看见一张少年的脸,二人当然都认得正是上午的那个少年,他虽然话说的难听了点,细细一想却也不无道理。雪艾才从武双手里拿过只干饼,恨恨的咬了一口。
那少年越发得意了,又转向武双说道:“喂,上午你拽住那鞭子的动作可真是潇洒,你会功夫吧!”
武双也不想去理会他,那少年见他神情冷淡,索性走上前来坐在他对面,伸手道:“交个朋友吧,我叫贺小豹。”
见他伸手过来,一脸的诚恳,武双不好搏他面子,遂伸手与他相握:“我叫武双,多谢你今天出言相救!”
“哈!武双大哥,幸会幸会!咦?你身边这位如何称呼?”
武双不及说话,倒是雪艾抢口过来:“我叫雨山。”
贺小豹拱手道:“雨山大哥。两位哥哥骨气十足让兄弟佩服之至啊!”说罢,扭头向里边的黑衣少年一指:“那是我从小长大的朋友苏满,我们本来是去春满楼的,不成望给抓到这鬼地方来了,可怜我老爹还不知道呢!可惜了我那一大堆的家业啊!”
本来很沉重的话题,在他口中说出竟换了一种味道,不但不让人伤感,反而把人给逗乐了,就连在一旁角落吃饭的浓眉汉子也忍不住一声轻笑。
贺小豹向那汉子叫道:“哥,别在那里一个人啊,过来一起吃岂不热闹!”
武双向那浓眉汉子望了一眼,微微颌首以示礼让。那汉子面无表情,只是默默的吃自己的饭。这时,苏满也走了过来,蹲在武双面前问:“我看哥哥们不像出身普通人家,怎么也被抓了?”
武双淡淡冷笑:“龙游浅滩遭虾戏,我们也是该有此劫。”
一句话将那浓眉汉子听的一怔,转目向武双望来。贺小豹问道:“听哥哥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武双点了点头,雪艾忽然问贺小豹:“你好像跟那姓莫的监工有些交情?”
贺小豹说道:“也算不得什么交情,不过是从小在一个胡同里长大的,人家如今在官府中当差,平日里牛气得很。咱却没有那种好命,如今又沦落成任人打骂的苦力!这种鸟日子哪天是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