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来势迅猛,停的也算及时,带走了许多凋零枯萎的梧桐叶。
甘湖路那头仍有不少群众踏过警戒线,仔细观看金雕玉刻的鬼像,或许他们同样注意到了纷纷落下黄叶的壮观景象,这两场同样一年中最难得遇见的场面竟也在同一个夜晚上演。路边传来“刷刷”声,穿戴反光橘黄色马甲的环卫工人连夜扫除街边的垃圾,同带之前漫天飞舞的落叶。
之后,一辆出租车缓缓停在路边。
视频尾段,韩睿睿背起小白返回厕所。
如此诡异的画面令何似稍感害怕,尤其是今夜特殊的祭祀活动难免跟鬼神挂钩,但仍然决定去看一眼,不为别的,钱最重要。
韩睿睿给出的地址在鼓乐街,经过网络查询得知是城南郊区那块,背靠一座未被商业开发的南山。除此之外,那片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挂出许多出租房,无一不是各种家电齐全,wifi无限用等等啦,房租的价格只需三百一个月。
何似笑了笑,察觉此事与视频里的小白一般无二,都是极其荒唐古怪。
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能一下子拿出五十万,却只租三百块钱一个月的房子,这是什么概念?
思索无果,车窗外的人群与高楼大厦飞速掠过,待回过神来已然到达目的地。
付过钱,何似下车看着上世纪九十年代特有的建筑楼房,毅然决然走入可怖的楼道。
三楼,最里边的房间。
“嘎——啊——吱——”
随着深夜中飘扬的刺耳声,老式防盗门缓缓让出门口,让心里毫无防备的何似下意识地剧烈颤抖,宛如享受电刑的罪犯,又或者从睡梦惊醒的人。
过了足够久的时间,麻木不仁的情绪驱散了,何似惊骇问道:“你是谁?”
“你”指的是韩睿睿背出厕所的白色物体,也被何似戏称为小白,如今就当它站在距离自己不足一米的位置,就站在幽暗,增添无上诡异气氛的门口。
它一动不动,不做应答,问题石沉大海,渐起一身鸡皮疙瘩与趋近化解的僵硬四肢。
何似果断掏出匕首,跨开半步,以破风凌厉之势刺出爆鸣,直指五官错位,一袭妙曼身姿与门框差不多高的小白。
“砰——”
锋利坚硬的刀尖刺入俨然闭合的防盗门一寸。
一道是巨响的关门声,一道是匕首刺入铁门的嘹亮刺耳声,直接吵醒了四周邻居,楼上楼下传来不断谩骂。
“大晚上闹鬼啊,这么吵!”
“扣一减他功德!”
“”
何似颇感意外,料想不到这等荒郊野外还真能吸引来不少年轻人,就连那繁华的市中心都还有不少商铺房子挂出售牌,一年等待一年的无人问津。
何似甩了甩因震动而稍稍发酸的手臂,插入房间钥匙再次打开门。
四野很快陷入安静,所有房间简单浏览一遍,何似拉开卧室内与露天平台相连接的推拉门。
敦厚的地板使用的是一种黑胶材料,反光纸贴合表面,不美观但符合九十年代独有的风格。另一方面,露台属于三楼四户人家共同使用的。
回到卧室,何似坐回沙发深陷思考。
只需要通过房间内的落灰情况,就能很简单推断出韩睿睿实际上不常来304,至少近段时间没有来过。而从整体生活水平看来,韩睿睿的确有可能拿得出五十万,这一点又与房租本身的价位相违背,除非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想低调。
思虑无果,何似把重心放在视频内容上。
假设韩睿睿没有锁好推拉门,导致有人悄悄溜进来搞鬼,却又无法解释视频内的灵异现象,至于刚才突然的关门有很多种解释,譬如绳子,恰巧风吹都可以完全解释,虽然自己没有感受山中阵阵阴风。
如果不是从天台进来的,还能有哪些地方?厕所检查过,五平米的狭长厕所一眼看清所有,入户有两道门作为保证,其中还有道插销锁。
何似摇头咂舌,盯住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笑了笑,沉吟道:“不如”
得不出任何结论,何似更喜欢简单粗暴点的方式,比如等人来,等风停。
他蜷缩在沙发上,打开手机查看近半年来的流水账单。前些日子方才发现,自己存进去等待下个季度收缴的钱款不知第几次不翼而飞,这个头疼的问题已然困扰多年。
一毕业,何似向赵必汝借了二十万,再加上自己大学期间打零工,就一头脑热的租下甘湖的店铺,也正是从店铺开张和赵必汝在心理诊所喝了一晚上的酒,酩酊大醉,自那之后卡里的钱总会莫名消失。
任何渠道,查不到一点,就好像他从未获得过这些钱,可私家侦探的大单又确确实实印证了这点。
“水蓝蓝公司的阿米替林、氯米帕明、氟西汀都是五盒、利培酮二十盒”
几页几页翻下去,大多数为药品支出,尤其是用于治疗精神分裂症的利培酮总是会进那么多!这些药品得去诊所慢慢核对才行,眼下并没有把账单带来。
何似的记忆很差,他发觉也是那次和赵必汝醉酒后才有的,那么要怀疑赵必汝吗?
赵必汝是他从小到大的亲人,若真要害自己何须让自己长大?再说自己这一身侦探,心理医生的本领全部他教的。
在心理学方面,哪怕就算领域之外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位大牛,却鲜少有人知道他更厉害的本领是追踪探查,曾破获一起特大盗墓密案,与白道那帮人来往极密切。
不过是近几年来,心理医生的头衔更响亮了些。
继续往下翻看,似乎就有那么点不正经了。
“爽歪歪公司消费998粉色丝嗯?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事!”
何似脸涨得通红,像个红头王八。
又气又娇羞地捶脑袋,龇牙咧嘴后悔道:“怪不得打电话问客服,他回我的语气哟,可恶哇,都被人知道了去!”
乌云流动的极快,以肉眼可观测的速度涌向北方,四下无人之地,一轮新月终在夜黑风高时露头,光束突兀的从窗口照进幽静的楼道,一袭白色身影掠过。
何似猛然间惊醒,甩了甩昏沉的脑袋,局促不安地聆听门口的动静。
似地老天荒的时间流逝,太久远了,久到躁动的心平静,集中精神的注意力渐渐溃散,思索起刚才感知的那一幕到底属不属于梦境。
难道凭借自己的第六感,当真感知刚才楼道那一幕?
倘若第二个选项是真的
霎时间,何似瞳孔急剧增大。
“滋啪!”
可是晚了,灯已经灭了。
顿时失去视觉的何似翻身躲入座椅后方,等待习惯黑暗,他不能冒险打开手电筒,暗中的人会立即发现自己的位置。
空洞洞的黑暗里,时间下落不明。
当然,何似清楚他她它就在附近,宛如狩猎者准备猎杀行动,但凡自己一松懈紧绷的心,它定会展开行动,打的一个措手不及。
今晚,注定漫长的;月,又藏入了乌云。
忽然,还不等看清黑暗中的各种物体,还处于星子消散前刻,一道刺耳的声音回荡耳边,而且距离自己特别近,近到让何似怀疑不足半米!
何似脸庞上的绒毛突起,内心升起不祥的预感,但仍旧很快的镇定,比起刚才开门看见的小白,这会稳住心神的时间明显快了不少。这也算一种特殊能力,在受惊过后便会有心理防范,短时内休想再吓到第二次,何似将这种能力归结为——飙升吧,我的肾上腺素!
何似屏住呼吸,半蹲在地上宛如岁月静好的雕像,耳边的刺耳声一刻不停回荡着,却不会跟随颤动的胸腹而做起伏规律,眼下的他心率已经很低了,低到像个彻底冷静下来的怪胎。
这等不正常反应,又像后天用某种法子训练出来的。
视野中满天星子的壮观消退,渐渐化为一座透着闺房少女清香的软乎大床,余光侧面,距离自己不到一米的推开门上浮现一道身影,它的指甲刮擦着磨砂贴花的推拉门。
何似不免郁闷,要搁心理诊所,这种小卡拉米早就被电锯反复摩擦几遍。
有道是:电锯一响,高端局继续;电锯一停,送往火葬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