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七、二百六十八、二百七十九···”
实在是太冷了，又冷又安静的环境让仁丹开始害怕，终于她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天空是灰蒙蒙的，还刮着干冷的风。虽然没有下雪，但是偶尔有风会裹着更高处的，白沙般的积雪向仁丹吹来。
她没有数到一千，但是仁丹还是迫不及待地起身向她阿爹离开的方向追去。她怕再晚一些，就真的找不到阿爹了。
她现在，只想回家。
但当她走到那个阿爹身影消失的地方时却惊住了，那里没有路！
来时虽然她是跟贡品一起被抬上来的，并没有亲自走这一趟。但是她还是记得很清楚，这块像柱子一样的石头后面，就是下山的台阶。
而此时，这里只有堆积到她胸部的白雪。再往外，就是白雪拢着碎岩的崖壁。
虽然很远、虽然很小，但是仁丹还是看清了，视线往下的山脚处，有几个排成一列的零星身影。
「是阿爹！」
仁丹心里一急，她扑到白雪上，想要挣扎着从记忆中的路线回家。
她爬上了雪堆，倒也匍匐了两下。正当她觉得稳了，想要站起来的时候。
雪开始顺着她发力的右脚坍塌了。
“呃——”
仁丹在向山崖一侧滑落时，身体才由于骤然的失重感，而开始分泌肾上腺素。
也就是这时，她才感觉到害怕。
她努力把左腿往上抬起，手也不停地往雪里扎。终于在她几乎要顺着雪堆滑入悬崖时，右脚踩到了一块碎岩。
仁丹劫后余生，强烈的后怕竟然让她在这万籁俱静的雪境里，听到了自已蓬勃的心跳。
她小心翼翼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本能地一蹬，把身子重新蹭上雪堆顶部。
仁丹回头，看见身后那块岩石已经被她蹬落山崖，然后在下面一片灰蒙蒙里消失无踪。
这一片灰色的雪境又恢复了寂静。
仁丹再抬头，远处那几个身影已经不见了。
·
当她终于明白自已不能原路返回时，她爬回了摆着贡品的祭台。
仁丹再次望向那个祭台，那颗羊头正对着她。她与羊头对望了一会儿，开始感到害怕。
这只羊的死亡仁丹是目睹了的，它活着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
当时羊被按在一个条凳前，条凳的边缘抵住了羊的咽喉。这只羊始终没有怎么挣扎。只是被凳子硌住喉咙时象征性地扭了一下，然后它的头就被搁在条凳上了。
一直到那个时候，仁丹都不害怕的。
她从小就不抗拒这样的场面，因为这屠杀意味着：一会儿是能吃到肉的。
像往常一样，仁丹坐在旁边，甚至还有些期待。
直到她看见，搁在条凳上的羊头突然伸出了舌头，然后缩了回去。
已经死了的羊头，对着它眼前的空气，舔了一下。
也就是这一下吓到了仁丹，仁丹从来不怕死了的动物。但是她看见死了的动物又活了，这让她不得不害怕。
更要命的是，她被抬上山时，她的后面就是供羊头的盘子。
仁丹全程挺着背，坐得很直。她害怕这后面的羊头会再伸出舌头，舔到她。
她保持着这端正的姿态，临走时虽然看到阿妈还在偷偷擦眼泪，但是仁丹被村里的老族长夸奖了：
“仁丹很得体。”
但又因为这句夸奖，仁丹反而看到阿妈哭得更厉害了，她不想因为她而让阿妈丢脸，仁丹的背挺得更直了。
此时，让仁丹保持了一路端庄的羊头还在与仁丹对望，仁丹有些回神般地移开了视线，她怕再不移开，这羊头搞不好眼睛都要开始眨起来。
「要怎么下山了？」
仁丹绕着这个祭祀台观望了一圈，走到了“柱子石”的对面，她发现从这里可以隐约看到自已村子的屋顶。但是看不清哪一户是她的家。
不过仁丹觉得只要看着家的方向走，她一定能回家。
此时的她完全忘记了游戏、山神与它的黄金，仁丹一心要回家了，她转头走向贡品，准备拿两个梨子下山。
这时她发现羊头正对着她。
也是这时她才发现，这个羊头，一直是正对着她的。
仁丹被吓得慌不择路，开始往刚才看见村子的那个方向退去。她手脚并用地往下爬，然后又一次踩空了。
这是仁丹第二次感受到肾上腺素的分泌了，这次她没有踩到什么石头。她顺着山崖的坡度滑落了很长一段距离。
是个缓坡，上面撒有很多积雪，也埋了很多尖碎的岩石。
仁丹一路滑下来，或许撞到了一些岩石，因为她觉得刚才这一路自已像是被山抓着丢来丢去，不过倒还不怎么疼。
可能是穿得多，也可能是冻麻了。直到她感觉脑袋被撞在了石头上，自已这才停了下来。
但也不太痛，只是有感觉罢了。
仁丹挪了挪自已的头，使自已躺在了松软的雪里。
「舒服多了！」
她就这样躺了一会儿，然后才发现自已被雪山环抱了。
仁丹惊觉这样她就看不到回家的方向了！这才连忙从雪地里爬了起来。
她往上看，还好能看见掉下来的那个祭台。往上爬的路倒是很轻松，很快她就爬了回去。
但是仁丹还没来得及高兴，因为她看见——
那个羊头还是正对着她。
·
仁丹抓着黑色的碎岩松了口气，这已经是她第五次尝试下山了，如果再不能回去天就黑了。
但是这松散的雪层是走不了的了，况且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前面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碎冰川，这根本不是能回家的路。
她又迷路了。
仁丹有些泄气，她在反思：是不是都怪她提前睁眼耍赖了，所以引得山神生气，故意让她回不了家？那一起玩的阿爸会被牵连么？他现在回家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