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月白猛吸一口气,总算醒了过来。
因为在恢复神智前他已经有了一些知觉,所以在清醒的瞬间他没有摔倒,反而十分敏捷地扶住了刚才就确定好位置的树。
“唔···难道我每次梦游都会流这么多口水么?我以后不会留下这个毛病吧?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郎月白半倚在树上,他一边用左手捏着传来剧痛的左脚踝,一边在身上摸索着,发现自已这次梦游除了一身衣裤,什么都没带。
他只好用右手手背擦去了几乎流进衣领的口水,暗自庆幸道:
“幸亏睡觉之前都穿戴得体了,不然,不一定得有多丢人呢。”
说着,他打量起自已的右手,上面没有任何伤口,他又翻看起左手。只见,他的左手也没有任何伤痕。
见状,郎月白自嘲道:
“哼,看来技术革新了。”
原来,自从他到这邻村招待所的第一晚,他就吸取了之前会在梦里开锁翻窗的教训,用上了他从一个木匠那里订购来的一些东西。
那批东西里,除了一个大狗屋以外,还有一些类似鲁班锁的玩具。当然,这些都是为了限制他在梦游时的活动能力。
如果要睡觉,他就会反锁门窗后,再去找其中一个鲁班锁来放房间钥匙,为了让睡眠中的自已不能轻易跑出去,郎月白还特意没有去了解任何一个鲁班锁的破解方式。
于是,他的第一个鲁班锁,是被梦游时的他踩烂的,后来他又往鲁班锁上缠了刺铁丝。
不得不说刺铁丝果然有效,他已经连续两晚没能走出房门了,都是在房间里睡到了自然醒——
虽然醒来时,手还捏着门把手。
但是,对比起之前每次醒来都是因为外力甚至受伤来说,在门口平平无奇地站一夜,已经很好了。
郎月白望着双手,靠着树慢慢坐了下来。
「怎么今天突然就出来了?我是怎么在躲过刺铁丝的情况下,把鲁班锁开开的?」
新的问题又开始折磨郎月白刚清醒过来的脑子,他感觉神志还没彻底恢复。于是,他把头也靠在树上,开始顺着眼前的树干向上望去。
头顶有一些没有散去的云雾,它们遮住了不太明亮的太阳,还把阳光打散成一片没有中点的乳白色。
郎月白又仔细看了下这片林子,他发现,这跟他刚才感知一片混沌时,所观察到的景象真的一模一样。
虽然刚才脑子木木地,但是现在的郎月白是清醒的,他能回忆起刚才的记忆。包括闭着眼睛行走时的那种感觉。
「怎么这次梦游时,不仅有了一些感知,还能记得发生了什么?甚至,没有受到任何外界干预自已就醒了?而且···如果能记得一切,那么,刚才发生的就不是梦吧。」
郎月白思索着,突然觉得,脑海中有什么被自已抓住了。
「我会不会,根本不是在梦游?!」
他被自已的想法吓了一跳,虽然他不能精准地指出这件事情不对劲的地方,但是他有一种直觉,他觉得自已应该不是在梦游。
「华花!」
郎月白想着,扶着树站了起来,他快速梳理了一遍思路。发觉这一切的异常,全是自他们从雾市回来后才发生的。
那么,一起回来的华花说不定也遇到了类似的困境,不过郎月白一直没有找到自已的手机,他曾尝试过用姑姑的手机登录社交软件,结果却发现,需要手机短信验证。
而自已又苦于应对梦游,还要处理姑父事,所以一直没能好好想办法联系一下华花。郎月白算了下,现在距离与华花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5、6天。
郎月白想到这里再也稳不住了,他左脚抵着地面,狠狠地扭了两下脚踝。这种几乎自虐的方式,让他脚踝原先的不适感激增,随后在充血的过程中,那不适感又被缓缓冲淡。
郎月白尝试着走了两步,发觉并不算十分难忍,于是他左右打量了下,朝着对面不远处的一片林子走去。
那片林子的树叶翠绿、树的冠部排列整齐,从郎月白的视角能看出,那树冠们沿着山坡走势,被横向排出一列又一列。
这是人工种植的痕迹。
郎月白朝着那林子的方向走去,心里继续梳理着刚才那个想法的可能性:
「如果我真的不是因为梦游,而是因为跟华花出去这一趟受了影响,那是什么东西让我们出了问题?
我们吃了什么?我们吃了左叔的蘑菇,华花因为这个中毒了,我也是;她做怪梦了,我不是。
是因为这个东西的原因吗?难道它的效果因人而异?」
郎月白开始仔细回忆,他们这趟行程中接触过的一切东西。
「如果是这样,那应该不用太担心花花,毕竟她只是睡着了多叫唤两声。可为什么之前我们进医院的时候我不梦游呢?反而是回来才有这个毛病···
感觉有点不对,我们还干了什么?难道是黑熊精家的饭有问题?」
郎月白想到这里,习惯性地想要掏出手机找“黑熊精”对峙,但是他的手搭上口袋时才意识到,他连华花的手机号码都记不住,更别说“黑熊精”的了。
郎月白长叹一口气,发泄似的抓住眼前的一簇气根,一下蹬上了面前的土坡。随后,他看见眼前出现了一棵高瘦,挺拔的树。
那树的树干被铁丝缠住,铁丝上还绑了一个碗。
原来,郎月白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先前他看见的那片林子,这是一片橡胶林,他又沿着小路走了没多久,果然看到了房子。
被好心的村民送回招待所时,郎月白的姑姑和奶奶还在午睡。
说来,他这次梦中出行,也是因为今天在跟姑姑一起破解姑父的手机密码后太困,才支撑不住,回房间睡下的。
此刻,郎月白进了自已的房间,发现睡前藏下钥匙的鲁班锁,正好好地放在他房间里的电视柜上。
鲁班锁上的刺铁丝也包裹完好。
他感到有些奇怪,正要拿起鲁班锁,准备好好研究时,就听见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尖细的惊呼:
“呃——”
郎月白吓了一跳,他一抖,立马回过头。
只见门口站着的,是招待所的老板。他脸上的惊异之色一点也不比郎月白少,甚至,这惊讶的神情慢慢开始转变为一种恐惧。
“人要是真的感到了惊讶,那惊讶的表情也只会持续一瞬间,然后就会因为适应而变得平和。你的嘴,张的时间也太久了。”
郎月白率先打破沉默,他瞥了一眼招待所老板,然后继续把目光转向了鲁班锁。
他实在好奇:自已是怎么打开鲁班锁,拿出钥匙,又复原的呢?
过了好一会儿,那招待所老板都没走,就在郎月白因为他的注视而感到有些恼火时,老板终于开口了:
“你···真的是人么?”
郎月白闻言,用右手上下抛着鲁班锁,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脸。
他最近一段时间休息都不太好,虽说饮食不至于营养不良,但他吃得比起以往,实在也不算多。
有些枯槁的面颊,配上他最近都没怎么打理的黑褐色碎发,整个人显得有些阴森颓废。
郎月白看见招待所老板与他对视的那一瞬间,整个人抑制不住地抖了一下,不过倒是因此终于闭上了大张着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