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们沉默地坐在坐在天主教堂的大厅中,窗口斜斜落下的朦胧天光中可以看到细小的尘埃像是不甘的精灵那样旋舞蹈,每一个人都正襟危坐,他们的身上弥散着军人的气质,垂首的时候就像是狼群在蛰伏。
这里是东京都、文京区,东京圣玛利亚主教座堂,天主教东京大司教区的中心,往日出现在这里的都是虔诚的信徒和为神在人间放牧的神职者,可今天这座清冷得甚至有些冷冽的建筑安静得像是背弃了神所以也被神背弃了。
教堂前巨大的阴影中树立着“宗教活动日暂停参观访问”的告示牌,教堂中雕刻家米开朗琪罗的杰作“圣母怜子像”的复制品像是阴影中骨架狰狰的神魔,圣母玛利亚抱着基督遗骸正做出如此沉痛的表情与姿态。
诺大的主殿中那些金发碧眼明显不是日本本地人的男人们动作整齐、沉默得像是一支蓄势待发的军队,每一个人的身边都放着一束大红的佛兰德斯罂粟,用那些黑风衣的下摆遮住一半,像是煤渣下死人流出的血,罂粟花的下面则压着交叉放置的短猎刀和双管猎枪。显然这是一群真正的西装暴徒,不难想象他们会跳着踢踏舞叼着点燃的雪茄用双管猎枪轰开仇家的门锁,闯进去用短猎刀割断对方的喉咙,再跳着踢踏舞离开那个废墟。
坐落在文京区的这座教堂建于1899年和1920年,是这座城市的司教座圣堂,也是最早的基督教教堂,1945年战争毁灭了这座建筑,1963年德国科隆大司教区做出支援圣玛利亚主教座堂的决定,随后这座历史悠久的天主教圣地得以重建。
但是少有人知道,德国科隆大司教区的主教其实和加图索家族联系匪浅,当时的大主教阁下与其任加图索家主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双方有过很密切的关系和来往,彼时日本这块陌生的土地作为战败国面向全世界开放,混血种社会也进入一场空前的狂欢。加图索家族当时已经完成了对意大利国内混血种势力的整编,正对外面的世界虎视眈眈,日本这样完全称得上是一张白纸的国家当然不能放过。
东京圣玛利亚主教座堂恰在此时走入了加图索家主和各位元老们的视线之中,他们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来对这栋建筑进行秘密的维护,连蛇岐八家都不知道就在源氏重工的眼皮子底下加图索家族已经刺入了一根钉子。
雨丝毫没有变小的迹象,加图索家族的士兵们都全身紧绷,却仍旧垂着头。
在他们面前那间更里面的房间里有高贵的血液在流淌,他们不得不低头,因为在那两个人的面前他们只能算作是奴仆。——这种地方居然会有一间陈设如此简约却又如此庄严的会议室,漆黑的会议室里只有寥寥那么一线光明,恺撒加图索似乎是独自坐在那张巨大的、长形橡木会议桌的最上方,像是黑暗里被微光照亮脸庞的雕塑。
按照与路明非、楚子航的约定,这时候他应该作为现场指挥调控整个东京铁塔附近的执行部力量部署。
那支团队中路明非少有展现自己战术水准的机会,这家伙面对的敌人向来不允许他向学院或者其他的什么人寻求帮助;楚子航也并不擅长指挥,从来都是提刀砍人的主儿。只有他恺撒习惯于掌握一切,将一场战争的每一个细节都计算在内。
他们三个人都认为这次和那个宫本家女人的见面必然会引来蛇岐八家的关注,执行部为此派遣了数十个全副武装的精锐并拨下了足有支撑一场高烈度局部战争的弗丽嘉子弹,原本的计划是只要源稚生出现在东京铁塔,学院就会立刻向蛇岐八家开战,届时铺天盖地的弗丽嘉子弹会把源稚生和他带来的蛇岐八家成员淹没。
随后审判程序会立刻启动,这些被麻醉的倒霉蛋会被送去芝加哥,然后由校董会、元老会和卡塞尔学院的院系主任们进行统一处理,就蛇岐八家对亚伯拉罕血统契的违背情况来看他们几乎注定是会被判定为有罪的,十个小时之内所有人就会被打包发往太平洋中心的疗养小岛。
这样等源稚生优哉游哉醒来的时候他就会惊讶地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蓝天海洋的包裹之中,身边还放着成吨的防晒霜,也算是曲线完成梦想了。
只是岛上少有裸体美人,大多是些块头能和巨石强森一较高下的猛男黑哥们。
可古人常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在一切都部署完毕的时候变化出现了。
一辆布加迪威龙停在了指挥室的外面,帕西彬彬有礼地邀请恺撒前往圣玛利亚教堂进行一场家族内部的会议,恺撒眉毛扬起来说没见我正忙吗?什么家族会议,让那些老东西都等着!
帕西说如果少爷你等的是蛇岐八家现任大家长源稚生的话应该是不用继续等下去了,三分钟前猛鬼众的领袖龙王风间琉璃对源稚生发起了偷袭,这会儿应该还没有分出胜负,今天晚上蛇岐八家的人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恺撒眼角抽搐,跟楚子航打了个招呼离开了指挥所。
——会议室的黑暗中除了恺撒所处之外,每张座椅都是空的,只有嵌在桌面里的象牙质感的数字微微闪烁着亮光,是深沉凝重的绿色,每一张椅子上的数字都暗淡无光。
“是远程会议的话……帕西,告诉那些老家伙们我已经准备完毕了。”恺撒微微皱眉,他的声音在会议室的上空回响。
“不,这场会议只是我们两个人,面对面。”另一扇不知道通向何处的门被门后面的人推开,伴着有旋律的脚步声和咔哒咔哒像是什么坚硬的实木敲击在大理石地砖上的声音。
恺撒低头,脸上没有多少表情,眼睛里却闪过一丝不耐烦的神情,随后漫不经心地从脚边红樱花木的烟盒里抽出一支高档的古巴手搓雪茄,又拿雪茄剪切开口子,用细长的火柴灼烧那根小小的棍子。
“很久不见了,恺撒,家族对你在日本的表现还算满意。”新来的那个人咔哒咔哒地走到和恺撒面对的那张高椅坐下,高椅正对桌面的数字13立刻变成了跳动的红色。
“那我是不是应该对家族感恩戴德?”恺撒将雪茄叼在嘴里,翘起二郎腿,用睥睨的姿态去面对那个人。
“你不需要对家族感恩戴德,因为总有一天这个家族会属于伱,不,不只是这个家族,这个世界都会属于你。”那个人淡淡地说,哗啦啦的水声响起,13号手边的骨瓷茶壶被端起来。随后里面倾倒出一道深色的水流,在黑暗中注入瓷杯中,来人默默地品了一口茶,发出一声悠长的赞叹,随后缓缓放下瓷杯,整个人的身体向前倾,双手按在桌面,将自己的脸从黑暗中露出来。
弗罗斯特加图索,加图索家族的代理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