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古人也真是骚包,能把结婚走过场时新郎们脑子里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说成春宵一刻值千金。
像是中国人的含蓄都用在了淫贱的地方似的,他对你说一日不见思之如狂那多半心里没憋好屁,就等着用五十度大白酒把你灌醉了扛上床去大战个三百回合;他想夸你好看又不好意思直说的时候就说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惹人间桃李花,伱心里寻思这厮没事干搞什么酸腐文,他下一句就是曾把芳心深相许,一脸含情脉脉等着你的下文,说白了还是想把你扒光了扔床上。
去酒店的路上是路明非在开车,这厮一副正人君子的嘴脸,心底里却正胡思乱想,胸腔被砰砰跳动的心脏撞得生疼。
“所以师姐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路明非突然问。
说出这句话这家伙就想扇自己两巴掌,他妈气氛暧昧脸颊微醺,师姐都快靠在自己身上了还问什么情况?诺诺叹了口气,在副驾驶的真皮座椅上扭了扭腰肢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手托着腮去看路明非。她说:“我觉得有时候夏弥说得对,人这一辈子说到底也就几十年,看起来好像蛮长,可一晃眼就过去了,我喜欢谁我就跟着谁,这样才算是没有辜负自己咯。”师姐说这话的时候那双红色的眼睛端详路明非的侧脸,心中有那么几个瞬间闪过这家伙还是个衰仔时的模样。
诺诺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喜欢的到底是今天这个鲜衣怒马仗剑天涯的超帅炫酷屌炸天版本的、身边永远不缺少追求者的真s级路明非,还是很多年前那个像个被狗熊拿来擦了屁屁的兔子的、在女厕所里藏着悄悄抹眼泪的衰仔路明非。
她有时候也很迷茫,两个路明非的割裂感太强,谁能想到那样一个流鼻涕又没用的熊孩子能成为今天这样好像能仅仅用一把刀就扛起来一片天的酷哥呢?
在三峡水下救下她的是那个衰仔屁孩版路明非,用自己的心脏去阻击昆古尼尔的也是那个衰仔屁孩版的路明非,酷哥路明非当然很猛也很强,能给人安全感,可他们之间的差别太大了,大得不像是同一个人。
真正让诺诺意识到衰仔路明非和酷哥路明非其实是同一个人是在天津港的某个雨夜。那天诺诺开从邵一峰那里弄来的红色法拉利在暴雨中疾驰,那辆据路明非所说似乎能跑过时光的好车碾过积水的时候总能溅起一人高的水墙。路上没有车也没有行人,只有引路似的一连串路灯,手机屏幕上代表路明非的红点闪烁着微弱的光。
那家伙居然一路从机场溜到了港口,就像是很多年前他还像个寄居蟹似的寄宿在婶婶家的时候那样,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跑到天台看星星。天台上永远空无一人,到了夏天耳边就满是空调外机运转时的嗡嗡声,cbd则像是随风铺展的画卷呈现在面前,漫天的星辰都离得那么远,在那里路明非可以肆无忌惮地享受他的……孤独。
彼时那辆红色法拉利的车灯像是切开黑暗的利剑,将某个衰仔的影子也切割出来,他哭丧着脸耷拉着眉眼,头发湿漉漉的。就是那时候酷哥路明非和衰仔路明非在诺诺的眼中形象逐渐合一,她想原来他们从来都是同一个人,原来衰仔真的成了能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诺诺发了狠下定决心要非得把路明非抢回来不可。
“想想夏弥好歹是龙王,对人类的生命和悲欢有点感慨也正常。”诺诺说,她笑了笑,像是只猫儿一样伸了个懒腰,腰背纤细挺拔,身段玲珑浮凸,藏在那件黑大衣里面让只是眼角余光瞥见的路明非心中微微一动浮想联翩。
路社长同时又觉得人生真是幻灭到了极点,原来龙王这种东西也会对人生有什么感悟?真算起来的话夏弥都够当他们祖宗的祖宗了吧?说不定几千年前老老老老老……路还跟在大地与山之王屁股后面摇过旗呐过喊什么的。
“其他龙王我不知道,但师妹嘛……我只能说夏弥和耶梦加得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生物。”路明非眨眨眼,雨刷器像是一双漆黑干枯的手那样在前挡风玻璃上疯狂摇摆,将汇聚成瀑布挂在玻璃上的雨幕荡开,这样资深老司机路明非同学就能看清楚前进的道路,也不至于和什么游荡在雨夜中的厕所花子撞个满怀。
诺诺开开心心开了罐可乐,自己喝一口之后又递到路明非嘴边喂给他喝一口。
“我也知道这样可真是便宜了你这个大色胚子,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谁叫我喜欢你呢?”诺诺撅着嘴把自己缩回座椅中,她用一只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用那双深红色的瞳子去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打量路明非的全身,另一只手放下那罐可乐之后探过去揉乱了路明非的头发。
路明非觉得那只在自己脑袋瓜子上胡作非为的手掌真是又柔软又温暖,分明这亲昵的动作像是老姐在夸奖懂事的弟弟,诺诺的话却还是让路明非老脸微微发烫。
“可是这样的话师姐你心里会很难过吧,付出了那么多却连一个完整的……”路明非想说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一根手指封住了他的嘴唇。
那根手指修长匀称,细细白白的,晕着薄薄的清冷的幽香。
“你知道这种时候你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吗?”
“什么?”路明非惊疑不定,心中惶恐不安,暗自思索莫非自己什么时候也堕落成了楚子航那样不解风情的杀胚?“我跟你说我喜欢你,并不是希望听到你说什么你配不上我之类的话,而是希望你说你也喜欢我,这样就很好,我们两情相悦两小无猜,走到一起谁也说不了什么。”诺诺认真地说,她脱掉那双细高跟鞋,露出小巧漂亮的脚,在座椅上蜷缩起来,把尖尖小小的下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喂喂,路明非,你不会想要拒绝我吧?就因为我以前对你不那么好,把你为我做过的那些事算在了恺撒的头上。”
诺诺这么做这么说的时候有点委屈巴巴的,像是某种有着大眼睛和尖下巴的小动物,在寒冷的雨夜里把自己蜷缩在不那么干燥的树洞里,身上盖着发黄的树叶。路明非委实很少见到诺诺是这样的状态,在他眼中师姐一直是个大气的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