黍离以为方田又在捉弄他,干脆不再理他,只向前急走。
方田见黍离不说话,便越发跟在她的后面喋喋不休的告白。
他发觉自己这么一闹,原本痛苦难受的心情居然好了很多。
两人骑上马背,按辔徐行,任雨水胡乱的打在脸上,虽然有些凉,但让人的心格外的清醒。
黍离还是不理方田。
但方田却借着路边宅子里射出的灯光,看着黍离若隐若现的侧脸。她的脸虽然有些浮肿,但是小巧的鼻梁,深邃的眼窝,长长的睫毛,弯弯的眉毛,哪一样单独拿出来审视,都会觉得很是精致。可是偏偏凑在一起,却成了最大的败笔。
可是让方田感到奇怪的是,他现在居然感到黍离有些可爱。
黍离不去搭理方田,她现在想着的还是在望月楼听到的那三个人说的话。
季怀,美丽,玄武军,丁城!她把这一切联系起来,左思右想,越来越觉得可疑。
十几里的路,就在两个人的默默中,眨眼间就走完了。
远远的看到方宅的大门,看到那上面挂着的白绫。方田的心里就一阵痉挛!
娘亲!那个温婉美丽,每日呵护自己的人,现在已经躺在一口冰凉的棺材里,正在一点点的腐烂,可是自己却并不能给她报仇!
方田不愿看到方宅,更不愿意回到方宅,因为这里让他觉得压抑,更让他痛苦!
可是他躲不掉,更逃不走!
方田闭上眼睛,长长的舒一口气。
黍离能够体会到方田的痛苦,她转过脸来盯着方田的眼睛,坚定地对他说道:“虽然你现在改变不了什么,但并不代表你以后也改变不了!我相信你!”
方田看看黍离信任的表情,不知怎的,眼泪立刻便充满了眼眶。
方田并不是一个爱哭的少年。这十几天来,他从一个活泼开朗的少年,变得任性、骄纵、叛逆、逃避。连一向疼爱她的奶奶和姐姐,都对他的一些行为感到不可理喻。甚至连他自己,都认为自己是个懦夫,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可突然间有这么一个女孩子表示相信他,怎能不让他感动万分,并浑身充满奋斗的力量?
方宅的门口站了一群身穿白衣手提灯笼的人。他们已见到方田和黍离的马,便赶紧一边大喊着“赶紧告诉老夫人,说小公子回来了”,一边跑着簇拥过来,打伞的打伞,牵马的牵马,还有两个男人小心的把方田从马背上扶了下来。
“小爷,您要再不回来,老夫人就要派人去夜叩宫门,让皇上去调禁军全城搜寻你啦!”
那人闻出了方田身上的酒气,居然一把把方田背在身上,直接把方田背进了方宅里。
“我能走!”方田虽然努力反抗,可是无济于事。
黍离慢慢的跟在后面。
“姑娘,幸亏有你跟着!不然咱们这位小爷还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唉!”
这人的语气里全是对方田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黍离转过头对那人说道:“你们都不理解他!其实他比谁都痛苦!只不过他无能为力而已。一个无能为力的人,除了逃避还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