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和林砚的闭门思过,也就是关在书房读了三日书。
腊月初八是贾敏的忌日,初七开始,林云星便亲自带着弟弟妹妹为母准备设祭。因不便返回姑苏祭拜,林如海上月已派人回姑苏扫墓祭拜,然后一家四口在腊八日于府中祭拜一二。
腊八过完,府上针线丫鬟按林云星的吩咐给林黛玉和林砚新制了两身箭袖圆领小袍子。让小姐弟换上新衣服,云星每日带他们出门两个时辰。然后随机找个人流量大的茶楼,选个视野好的包厢,让姐弟二人在窗前观察往来行人。
世人都道朝堂险恶,慕江湖之自在,却不知江湖亦有其艰险。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有江湖的地方便免不了纷争。在江湖上生存除了武功,眼力也不能差。不管是江湖之远或居庙堂之高,你要活得久活得好,就必须学会看人。
正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注1】。在庙堂辨忠奸,在江湖辨善恶,然忠奸善恶有时亦非黑白分明。若能学得几分看人的眼力,于林黛玉和林砚的日后将受用无穷。
习识人之明,增长阅历,若能出门游历几年是最有效的。然林砚便罢了,林云星若与父亲说要带妹妹出门游历一番,林如海能跳起来。
林云星只能选个捷径,那就是带着他们看人,教他们学会观察。依着他们的年纪,并不要求能辨忠奸善恶,但有观察意识,总能少上当受骗。
日日跟着姐姐出门,小姐弟起初都很兴奋,可没几日便成了苦差事。因为姐姐总会出其不意的出题目考他们,时时刻刻都在“考试”状态,自然没了玩乐之心。
如此到了年底,林云星姐弟尚在孝期,府上诸事不必十分隆重,但年下有些节礼还是要准备的。送去姑苏宗族和京中亲朋的年礼早就出发,这会儿忙的是扬州的关系往来。
林如海作为扬州城主官,扬州城大小官员及盐商都会争相来送礼。哪些礼可收,哪些不能收,哪些要回礼,回什么礼,都要林云星过目,有些关系敏感可能涉及盐案的还需要与林如海商议。
因姐姐忙碌,林黛玉和林砚终于过上了准时读书练功的日子。林云星虽不赞同守孝就要一味沉溺于哀泣,但除孝诸多娱乐活动还是不能进行的。故虽是年下,林黛玉和林砚的日常还是读书练功。
小年夜,扬州城下了一夜大雪,早上起来,雪都没停。
一到冬日,尤其是雨雪天,林黛玉和林砚就爱偷懒。林云星亲自将两个小的叫起来练拳,然后陪他们用了早膳,将他们拘在书房练字。自己核对了礼单,取了大氅披上去前衙见父亲。
为助林如海调查盐案,柳湘莲整个冬日都在外面跑。他武功不错,尚义任侠善于结交三教九流,出门暗访颇有所获。因下了雪,大家都不爱出门,柳湘莲今日便也不曾出府,刚在书房与林如海汇报近日暗访所得。
林如海畏寒,书房炭火重,柳湘莲却不喜碳火气,说完事就从书房出来了。才走到廊下,就见一人撑着把银红纸伞,缓步走来。
雪一直未停,林如海体恤下人,没让人冒雪打扫院子,这会儿前院已经覆盖了一层白色。从前衙到书房的路早上走的人不少,留下一串串脚印。通往后院的侧门却因走的人少,有脚印也被覆盖了。
柳湘莲一开始只是好奇有人冒雪从后院过来,待人走近了些,却双目微圆。因那人一路行来,身后竟仿佛连个脚印都不曾留下。
柳湘莲自忖武功不错,也听说过江湖上有关于登萍度水、踏雪无痕之类轻功。可他一直觉得那是传说,今日却仿佛见到了真的。
“柳大哥,雪这么大,你怎么站在檐下?”林云星走到廊下,收了伞道。
“林、林姑娘?”柳湘莲摸了摸鬓发,才察觉方才看得出神,雪花都飘到头上了。
忙拍了拍头发和衣服上的雪花,柳湘莲往廊下退了两步:“书房碳火气有些重,我出来透透气。”
林云星点了点头转身进了书房,礼单随手搁在书桌上,将窗户开了一角。
“风吹进来冷。”林如海见女儿开窗,忙阻止道。
“我知道冷,可阿爹在房里放着许多炭盆,怎可门窗紧闭?”林云星嗔道,“若觉得冷,去后院,让人烧了炕不行吗?”
“哪有坐在炕上办公务的,甚是不雅。”
“您呀,总有许多讲究。”林云星无奈道。
将礼单翻开,林云星有些不确定的与林如海商议一二。说到一半,便有仆人过来禀告说盐商王家差人送了厚礼,还呈了礼单。
“王家不是送过年礼了么?”林如海有些意外。
林云星将夹着礼单的拜帖翻开一看,笑道:“这可不是年礼,是王家的赔礼,看来王经纬办得蠢事终没有瞒住他爹。”
“姓王的现在才反应过来?”林如海思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