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的临阵指挥,双方战术的较量,赵权还看不太懂。但数量相当的两军对战,据城而守的一方被击败,说明这个人的能力还是有一定问题的。
作为一个战败者,宁死不降,这是一个可以挂在爱国教育榜上的人物,也是让赵权最为敬佩一种行为。起码他觉得如果是自己的话,就不可能有勇气选不一会却打捞起一具具尸首。
风一吹,船一晃,书籍试卷漫天而飞。他惊叫一声,那渔民回过头,正是他前世的父亲,然而赵权却看不清他的脸。
赵权有些心慌,他不清楚到底是自己的视力出现了问题,还是已经开始渐渐忘记父亲的模样。他伸出手,想要抱抱父亲,却发现这个动作对于自己来说,是那样的陌生。
父亲终于没有等来他的拥抱,反而渐渐消失不见。
赵权坐着的船飘至寿春城头。
那城门上却挂着两个大字:“蔡州”。
城下,是手持弯刀纵马骑射的蒙古兵,与密密麻麻往城上攀附的宋兵,城上城下尸首遍地,却只有一个声动天地的怒吼声。那声音来自城头的一个将领,身上的铠甲已经被血染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一杆长枪在宋人与蒙古人之间来回拼杀。箭矢不断钻入铠甲的缝隙之中,或直或斜地插在他的身上。
回过头的一瞬间,赵权认出了那张老渔民的脸,那是自己的父亲?
父亲对着自己大吼,赵权却听不清他到底在吼着什么。
转眼之间,城头敌兵被父亲一扫而空。父亲一手柱着长枪,一手抓住自己身上的数支长箭,长嚎一声,往外狠狠一拨,带出一团团血肉。
突然,三支长弩呈品字排列,从赵权脑后掠过,带起一串呜曳的破空声,向父亲直飞而去。
“啊!”赵权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大喊一声来提醒父亲。但是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这一定是在做梦!”赵权突然很清醒地意识到这个问题。他奋力地挣扎着,挥着胳膊,双拳乱捶,扭腰踢腿,甚至紧闭住自己的呼吸。
终于,赵权把自己从梦里扯了出来。大汗淋漓,摊着四肢,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怎么了?做噩梦了?”黑暗中,丁武一双炯炯的眼睛,关切地问着他。
赵权又喘了会粗气,想坐起来,浑身却酸软无力。
“我,咱们,这是在哪?”赵权惊疑不定地问道。周边漆黑一片,他还没有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醒过来。
丁武“嗤”的一声轻笑,说道:“我说小权啊,你这两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整天神不守舍的,是不是打了一战,就把你给打傻了?”
意识终于渐渐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赵权先动了动手指头,然后才努力地撑着坐起身。
为了避开安丰县的宋军游骑,渐丁队一行人沿着淝水西岸向南跑了一整天。不知道是因为身体上的疲劳还是精神上的困乏,赵权确实觉得自己迷糊得有些过头了。
甚至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入睡的。
不能再这样下去,会出问题的。这是赵权苏醒过来想到的第一件事。
失去亲人的悲恸、对战争的恐惧、还有对未来的迷茫,这些负能量的东西,绝不可以长久地占据自己的心灵,那只会让自己越来越脆弱。
赵权接过丁武递来的水囊,灌了一口冰冷的水,全身一哆嗦,人终于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