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权点了点头,眼睛继续盯着沙漏。
每一粒细沙的下泄,都代表着一点点时间的过去。十分钟,会泄掉多少粒沙子?
赵权只能强迫着自己,把心思都放在数沙粒之上。
山林之中,突然响起一声沉闷的吼叫,犹如刚刚舒醒的山神,打了一个重重的喷嚏。随后,整座山似乎都被惊动,发出一串串的轰鸣。
“来了!”李勇诚有些兴奋地低声喊道。
赵权长长地吐了口气。
在河滩上,正在将砂土打包的蒙古士兵齐齐愣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惊恐万状地抬着头四处查看。
帖木迭儿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漫至小腿的河水,一脸茫然。
“水——水——”
河对岸,留守在那的一百个蒙古骑兵,突然对着帖木迭儿手舞足蹈地狂呼乱叫。
顺着他们慌乱的手指头,帖木迭儿往合兰河上游看去,
阳光之中,一道刺眼的白幕墙,很突兀地出现在了帖木迭儿视线的前方。
那幕墙势愈奔马,刚拐出山坳时似乎才一人多高,转眼间已过数丈。如一尊狠辣的白袍之神,带着嘲笑的眼神,看着河滩上这些可怜的生灵。
“啊——”
“水——洪水——”
“快跑!”
数千个蒙古人,有些向对岸跑去,有些向下游狂奔,还有一些冲到土楼前,抱着光滑的楼壁,无助地向上耸动。
所有的惨叫声、痛哭声、哀嚎声,在巨浪的声势之前,全部化为虚无。
帖木迭儿仰天长叫,却根本听不到自己到底在喊些什么。
狂乱的巨浪撕扯着所经过的一切东西,冲到火罗村前的河滩时,身子略微矮了矮,但仍以超过帖木迭儿两倍多的高度,横扫而去。
那一瞬间,帖木迭儿想到的,却是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见过的父亲……
洪水狂啸而来,又怒吼而去,河滩上,只留下一些怪异嶙峋的碎石。
当赵权睁开眼时,才发现两只手与李毅中、李勇诚彼此紧紧握着,湿漉漉的掌心之中,不知道是谁的汗水。
三个人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惧。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八年前那一场差点让几人葬送性命的淮水洪灾。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
赵权不住地提醒着自己。
然而,一战之中,数千个性命就此灰飞烟散,还是让赵权脸色苍白,甚至隐隐又有想要呕吐的感觉。
也许,再习惯几次就好!
土楼的大门被推开了,发出咿咿呜呜的声响。随后冲出的东真军,奔到河滩之上,开始疯狂的吼叫:
“胜啦!”
“万胜——”
是啊,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一场完美的胜利。
到现在为止,东真军未死一卒,却几乎全歼了近万的蒙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