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总是碍事!我说了,一起走都会死!!”
竟然如此。
星月无光,寒凉山雨滂沱呼啸,拍打在面上,微微泛疼。
纵是无助,纵是失落,纵是刺痛蔓过全身,瞬间便也对眼前结果释然了。既然常思对他亏欠,今夜正可还了他。再多求只是耗费时辰,只能拖累他,教他及时逃命去吧,我便是被擒却总无性命之虞。
手撑着一地淤泥才要起身,武攸暨却自靴帮取出一样东西扔在我怀里。沉甸甸的。匕首。防身或近搏最有效的武器。
“躲起来!”
他手指某个方向,同时忧虑且焦灼的匆匆望一眼来时的路,空无一人,唯在风雨中摇摆不定的枝桠,却谁也不敢保证已彻底安全。
再看向我,他眉心依旧紧锁,语速毫不拖沓:“我若不归,天明后你便悄悄返回三花溪,倘或驿丁皆被杀,又不见丘将军,便使钱雇村中婆妇陪你速往巴州见安平公!”
原来如此。
生死攸关,谁人能不惜命?虽清楚他对我倾情多年,但被他拽下马的那一刻,实实以为他要弃我独逃。不禁唾骂自己小人之心,竟如此误解他的善意。
我因羞惭而怔然不动,他斥我胆怯,大半个身子倾下,展臂将我拽起。仰面望他,热泪复落,我倾吐真心:“我在三花溪等你!我们一起去巴州!活着!”
他神色更为凝重,将我推远一步,气急骂道:“你是我见过最蠢的女人!不懂回马枪么?三花溪非是万全之地!别等我!”
调转马头冲我,武攸暨迫使我步步后退,直退至一片乱石灌丛前,此处高树野草更为茂密。忽闻那追逐声复近,他沉默不语,即调转回去。万般无奈,也容不得我有第二种选择,方掩身灌丛,他已纵马朝远方奔去,而一个暴徒也恰追随而去,磅礴雾气般的雨幕骤然将二人吞噬。
安全了。只我安全了。
满心惊痛,却又不敢畅快大哭,抱紧自己,依旧满面湿润,却分不清泪,分不清雨。相识十三载,此一别生死茫茫,他怎能如此坦然,如此平静,甚至吝啬到不留一字,不顾一眼。
自是伤心欲绝兼备受煎熬,不知过了多久,霍然想起他是太平的第二任丈夫,历年种种如约发生,假如世人从不能撼动天意,他是不是命不该绝?我立时摈弃失落,手背在眼前反复抹了抹。雨势未弱,此刻却觉得它们爽心爽肺,一点都不惹人烦。我听清自己的笑声,笃信与他还会再见。
担心是没有了,只觉时光漫长,但很可能距武攸暨离开并不久长。当再次听到一记完全异于风雨的响动时,我一手紧捂口鼻屏息凝气,另一手死死的握住他留给我的匕首。
越来越近。惊怕与希望无数次的碾过心头。
“月晚。”
顷刻,泪眼如注,万幸雨还在下。他活着回来了,他在我面前蹲下,真真切切。凝视彼此,他只看到一个再从容不过的我。眼前的世界很模糊,除了他的双眸,蒙着一层委屈光亮。
掰开我的手,武攸暨取回匕首,语气漠然:“你是我见过最狠心的女人。至少为我哭一哭吧。”
我别过脸,竭力不想让他听出我此刻的欢喜:“待你长眠棺中,我必为你嚎啕送别。”
“你道我舍得为你而死?”,他嗤笑讥讽:“呵,我活着回来,是要与你算账呢!三两兔肉三万金,未知太平公主的命又该如何算?”
哑然失笑,我默想,其实他没有变。才要向他正式道谢,他却朝我倾倒,身子沉沉的压住我。他虽劲瘦毕竟是成年男子,我顿觉自己又向淤泥深陷一寸。
“抱抱我,月晚,你抱抱我。”。他暖热的呼吸扑面而来,微痒。
羞赧无措,本能反应便是推开他,然他并无再多冒犯举动,似是因体乏不支才意外倒下。我暂时住手,担心问他:“攸暨,你无事?”
他浅笑,故意似的重复道:“你抱我,否则便等着吧。”
“莫再同我玩笑!”,我微气:“此时此地,你。。。快些起来!”。顺手用力的拍在他肩后,黏,热。心里立时明白。
他因吃痛,忍不住埋怨:“你是专来克我的么?!抱腰便罢,偏拍中伤口!”
我急忙致歉,他却教我住口,低声道:“兴许再有旁人来。”
我点头,清楚他的顾虑不无道理,但与他这般模样相处,真真是异常尴尬且羞臊。动也不敢动,仿佛稍一侧脸,肌肤便能触及他的唇。就在眼前,薄薄两瓣,微微上扬的唇角。
“在想何事?”。原来他一直关注着我,忽含笑发问。
心跳怦怦,我镇定自若的对上他犀利审视的目光:“人言薄唇者易薄幸负心。”
他微怔,接着,眼角眉梢却带了笑意:“所言非虚。在绰州时,所遇女子,倒有二人比你好看,教我狐疑为何从前非你不可。我实话实说,你莫吃她们的醋,自然,我爱看你因我吃醋。”
我一笑置之,忽想起一事,道:“教我看看伤口吧。我想办法。。。”
“为我理(治)伤?”,他语含困意:“雨这般大,你我又无针药,却能如何?任它去吧。”
我愁叹:“只得如此。所幸你不会死。”
他眼波沉似深潭,蕴着浓浓情愫。唇若有似无的划过脸颊,鼻息升温:“你不舍得我死。我清楚。但我还是要你亲口说。月晚,舍得么?”
承认或否认好像都是错,于二人皆无益处。我索性缄默,心中呐喊着,祈盼早些雨停天明。为避开他灼灼视线,索性又闭了双眼。下一瞬,吻也炙热似火,密密匝匝,纠缠着尚不熟悉的男子气息。不自主的睁眼瞪他,他亦凝睇于我,手箍在腰间,十足不容我挣脱。心跳急剧快要承受不住,我不满的哼吟于他却是某种鼓励,誓要我温顺归服。
这样的雨。
这样的夜。
这样的吻。
这样的男人。
良久。。。良久。。。良久。。。风收雨停。
头脑麻麻的,缺氧一般,促喘着靠在他胸前,右手心攥紧着他的衣料,仿佛快要溺水,绝不能松开唯一的救星。
“舍得么?”。呼吸紊乱,他激动不已的问出一句,仿若疾风呼啸穿梭山谷,空旷辽远,震人心魄。
不知该气还是笑,他居然仍未放弃。我闷不作声,他蓦的将手置于腰线偏下,暧昧到了极点。顿觉热血狂涌,一时心口,一时面庞。
我羞的直想哭,只得说:“不舍,却非是男女之情,包括方才,我。。。并不甘心情愿,它只可留在今夜今时,我定会忘记!”
“曲江杏林,巴山夜雨,足教我等了十年,”,他俯首咬弄唇瓣,又沿下颌脖颈辗转:“月晚,我不只要今夜今时。”
我不愿再提旧年尘事,只啐骂:“想来伤势并不重!还有这般力气欺负我!”
“我只想欺负你!只我能欺负你!”,他揽住我,向自己怀里紧紧贴靠:“我们不该只有今夜今时,我们不该错过彼此!只怪你当年与我制气。”
我不禁笑他执迷若斯,不需多想,开口坦诚:“也许在那一刻,我是与你制气,才会擅闯含象殿求旨,只是这三年。。。攸暨,我不想后悔。与薛绍在一起,真的很好,很快乐。倘若与你。。。”
“是你不给我机会!”,他痛苦不堪,只想把我融进自己身体,似恨似怒道:“我说喜欢,我说爱你,可你的耳你的心始终紧闭,始终拒绝接受我!月晚,你对我可曾有过一分公平!”
心说都到这一步了也不可能更坏,我无所谓道:“你欺负我,我也要欺负你!偏对你一人不公,能奈我何?哭?闹?武攸暨,你我已非行事可以不计后果的孩童,醒醒吧,面对现实!我很累,睡了。”
挣了挣,他不肯放,只得无奈任他继续抱着。听他絮絮叨叨,不是怨便是骂,我真是连笑话他的力气都没了。忽又安静下来,清凉舌尖柔缓的描绘唇形,手同时极是自然的探入衣襟,将柔波握于滚烫掌心。
烦闷且恼火,我拿开他的手,勉强半睁眼,见他一脸郁闷:“手抖的什么似的!教我睡不着!”
他不再妄动,笑眯眯道:“大小合宜,它与我手掌极是般配呢!”
“无耻!”
明明被我斥骂,他却更是欢喜,厚脸皮道:“算上返程,你我还要共处十余日,别教我等太久哦。”
神乏眼沉,我无心与他斗嘴,拢紧衣襟,困倦道:“死心吧!我是薛绍的妻。”
从未躺过这般糟糕恶劣的’床’,却也从未过如此黑甜沉稳的梦,毕竟一整日骑马赶路外加惊心动魄的逃亡啊,真的是太累了,裹着湿哒哒的衣裳竟也不觉别扭。满足的清醒过来,方要睁眼,武攸暨也正恶声恶气的催我。
“喂,武中候,”,怠惰迟缓的撑臂坐起,我大伸懒腰:“我乃大帝之女,太平长公主,好歹对我客气一些!”
夜幕已退,天边是一种混沌不清的银灰色泽,倏忽又是鱼肚白光现于东方。
天真的是要亮了。
武攸暨正望天推测时辰,喜欢的人在怀却不能碰,他这一夜真是比苦行僧还要苦,没好气的斜我一眼,握着匕首朝我挥了挥:“若想回三花溪,你只能仰仗我,该是你对我客气!”
再有冲突和不满,我还是主动的扶他站起,终于看清他的伤势,见右肩骨处的血色尤其浓重,应是中剑的位置。因雨水冲刷的关系,背部几乎满是或深或浅的斑驳血点,偏他衣袍的花色十分素雅,便尤为骇目,恐怖。
不敢冒失,我们暂躲藏在灌丛后,他眯起双眼仔仔细细的环顾四周。经历这番劫难,他清瘦面孔又添憔悴,唇间更无血色,心话他负伤总是与我脱不了干系,确实得对人家好一些。
“诶,攸暨,”,我腼腆笑笑,替他摘去沾挂在衣袍上的残花枯叶:“我。。。总之,多谢你。”
他似乎不曾听到,仍全神贯注的观察附近是否存在危险,少顷,手猝然被他牢牢握住。我微惊,他却心花怒放,仿若抢到最大果食将军的小孩子。
并不在意我是何反应,他得意且自信:“待回了洛阳,我定要求太后,你嫁我!蹉跎三年,你赔我三十年!”
时辰尚早,若隐若现的羊肠山道死一般的寂静,莫说行人,便是飞鸟走兽亦难见踪影。山间野花的生命力很是顽强,历经数个时辰暴雨狂风的摧残,它们依旧烂漫绚丽,绵延至茂林深处。更远方,山峦峭壁皆隐于蒙蒙云雾之中。
两个泥水里捞出般的人,谁也别笑话谁更狼狈,一路警惕四顾,辨寻着返回三花溪的路。无论他说什么浑话,我都敷衍应下,免得他喋喋不休。一阵山风吹来,两声喷嚏,冷的牙齿都打颤。
“给你。”。他说着便要解衣。
我摇头:“傻么?再披一层湿衣,岂不更难受?!”
他嘿嘿一笑,手搭在我肩头:“便去树丛里与我尽兴欢好一番,保管你身子暖哄哄的,不然可是要染上恶寒呢!”
哂然笑笑,嫌弃的推开他的手,我嘲讽他:“到底是绰州与突厥接壤,民风奔放啊,说吧,跟阿谁在树丛欢好过?!原来是经验之谈呢!”
“哟,原来你如此好妒!”,他双臂抱胸,皱眉看我:“醋意这般大,真若给你做驸马,实是不能再与胡姬优伶们寻欢作乐呢,我该要重新打算。”
“武攸暨!”,我懒得与他真动怒,只是高声强调:“你,我,绝,无,可,能!哼,真想去问你们武家那起子兄长,为何至今不为你定下一门亲事!”
他大剌剌的长长哈欠,随手折下一朵巴掌大小的鸭黄野花别在鬓角,没脸没皮的问我他是不是比从前更俊美迷人。真是被他气的弱了一半脾气,我飞起一脚,直踹的他趔趔趄趄的向前连跑了三四步才能站稳。
他转身看我,得意的哈哈大笑:“你莫怨他们不管我,实是我生的太好看!这放眼望去啊,唉,尽是庸脂俗粉,兄长们不忍委屈我呀。不过呢,返洛当日,见我家邻人幺女颇有姿色,勉强入眼。”
我立时惊喜,快步追上他:“姓谁名谁?本公主给你出聘礼!外送一座五进大宅!而且毗邻皇城,准保你每日不必早起入朝!”
他一指轻轻戳在我眉心,一脸坏笑:“才行百岁礼,需等她十余年!你心急送礼,我可不急于收礼呢!”
“好生奇怪,”,待远远望见驿馆房舍时,武攸暨终于正经起来:“昨夜生死搏斗,我拼尽全力,然那贼人接连退让,并再三明言不会取我性命。”
我点头赞同:“的确怪异。即便他们得到的命令是生擒活捉,可既然你殊死反抗,他也不必一味劝降。却是为何?”
“猜不透!”,他踢开一块小石头:“不过,既然他们欲劫持丘将军,便是死罪无疑。只不知太后欲如何严惩李贤。”
他提及丘神勣,我蓦的找出一丝头绪,也不知对错,直问他:“阿兄被幽巴州年余,太后屡次遣使斥责,此事并非秘密,为何只此次引来他旧时门客偷袭驿馆?若丘将军为太后爱臣,或于朝中举足轻重,倒也说得通,可他并不是啊。”
武攸暨静默思忖,忽冲我笑笑,随口道:“任是咱们多费心思也想不出所以然,活着到巴州最是紧要。”
二人有些担忧的讨论该如何解决早饭,脚已迈过将驿馆合圈围起的简陋夯土墙。正前方,庭院居中,一株人粗的大柳树,万千嫩绿垂顺的枝条被雨水洗涤的愈发鲜亮,荡漾微风,似柔媚少女挥臂迎客一般。
芷汀和上官婉儿正跪于柳下虔诚祈祷,五个兵士隔了数丈,并无交流,沉默等候着,然表情均格外惊惧。挂忧我的安危,更担心自身性命。
“公主!”
我正欣喜她们均安全无恙,芷汀已冲过来抱着我呜呜大哭,脸色犹煞白,后怕极了。上官婉儿顿松一口气,胸口剧烈的一起一伏,紧接着脚下发软,直要向后歪倒,忽注意到我与武攸暨手挽在一起,眼神顿时了悟,极是暧昧的对我眨眨眼。
“哎呀!我。。。”。不知该如何解释,先甩开他总是无错。
上官婉儿双眸含笑,成心似的细细打量我和他:“呃,此番武中候护卫公主周全而返,该是大功一件呢,待回朝复命,我必知无不言,太后定会厚赏。”
武攸暨脉脉凝眸于我,十分称心的模样:“夙念得偿,别无他求。”
我又惊又恼,忙移开两步:“胡言!你我只是。。。言行皆有分有寸,无牵无扯!”
听我急于撇清干系,武攸暨倒是很不高兴:“谎言张口便来,敢问公主师从何人?!”
芷汀和上官婉儿纵有千万疑问也是不便发问,任我和他辩来辩去。我极力自证清白,但武攸暨的用词却是各种模棱暧昧,若不是顾及他有伤在身,真该把他绑树上暴晒。
待望见丘神勣领兵自院门而来,上官婉儿旋即打圆场:“无恙便好!二位勿于丘将军面前争执,传去外朝,只恐驸马介怀啊。”
想到薛绍,我依言缄口,武攸暨不忘气哼哼的加一句:“总归我的颜面在六年前便尽扫,我不怕!”
见我安全归来,素以稳重硬汉形象示人的丘神勣难能可贵的面露一丝激悦,连道三声’甚好’。
我未忘那些可疑暴徒,忙向丘神勣讨教:“将军,昨夜遇险,似乎暴徒。。。”
暗中却被武攸暨拉扯衣袖,听他向丘神勣大发牢骚:“端得可恶至极!将军智慧,若留此地歇息一二时辰,是否稳妥?”
丘神勣不自主的想去看一旁的上官婉儿,后者也是微微变色,二人似乎都生生克制着不与彼此对视。
“兴许,”,丘神勣缓声道:“稳妥。中候一夜劳苦,便歇息两个时辰再行路。我自会着人警卫。”
遂各自回房休整,问了芷汀,得知无人殒命,行囊盘缠皆在,唯一的损失便是武攸暨的马,外加他挨了一刀。
念及此,我转看武攸暨,气道:“事事都要与我反着来么?我不过想问丘将。。。”
“我说过教你别多想,”,他态度恶劣,然一脸认真,不似故意与我为难,教芷汀先行,他把我拉近一步:“那把匕首,是否华贵?”
我烦气道:“唔,估摸着你耗尽家财才能买得起!”
“我不愿在此时与你逞口舌之快!”,他直想翻白眼:“匕首乃太后所赐,太后亲言’此去巴州,当有莫测艰难,汝可以此防身’。”
他不意外的看到我怛然失色,我心口突突乱跳,联想我们的猜疑,暴徒夜袭驿馆本就是一出精心安排的戏码啊!我们无一被捉或丧命。。。丘神勣和上官婉儿的怪异神色。。。丘神勣清楚不会有回马枪。。。难道这些不是证据?!
为将负面影响和世人诽议降至最低,她’请’来了所谓的李贤门客,如若李贤不肯听令伏死,这便是她的后招,足可借此大做文章。
好一个用心良苦,不,如此简单的小伎俩,她根本不必用心。这些日子,想她不曾安眠,只盼佳讯。
真可怕。真可怜。
“不要再问丘将军。”,武攸暨稍顾左右,沉声道:“暴徒现身,的确是第一次,但也是最后一次。太后不会再遣使。”
我垂目,泪水洇上眼眶:“我清楚,早就该清楚。”
武攸暨深表同情,轻轻的执了我的手,将我带入怀中,任我咬牙流泪,却又不能开口怨母亲心狠。
“爱别离苦,却也无可奈何。哭吧。便在我怀里哭。”
翌日傍晚,行至静、巴二州交界的地平县,我们将宿于月山驿。途经一座寺庙,人言此寺名’木门’,李贤流巴州时因遇河水暴涨阻路,被困于此数日,曾助方丈翻晒受潮经书。当即勒马,我专程入寺寻访方丈,方丈亲口道确有其事,并将李贤寄住时吟诵的一首七言相告。
明允受谪庶巴州,身携大云梁潮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