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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歌 孽情难容爱难抑(下)(1 / 2)


因不满我安排自己迎娶敬华一事,崇简同我闹了别扭,连着几日都不肯理我。我并不气他的举动,但我也绝不松口。

直到了十月二十六这天,他回府时同成义、隆基、隆范和隆业一起,有个家奴的左臂擎着一只浑身雪白的鹞子,小脑袋左顾右盼,甚是灵动有趣。

芷汀上前迎了他表兄弟五人,她对那只白鹞赞不绝口:“好物!好物啊!若说鹞子,当年在长安宫中,二圣的鹞坊里尽是四方进贡的珍品,却无一能比得上这一只!”

我也夸它一句,不料,崇简好似忘了我们之间的不快,忙亲自接过了白鹞,再献宝似的把它捧到我的面前。

“既是阿娘夸赞’灵雪’,我便没白花那三百金!阿娘,您请细看,真真是个若雪般的天赐灵物啊,表里没得一根杂毛!我初见它时心里便想,您见了必定喜欢。自’神威’死后,您不再养犬,以后便叫这’灵雪’为您解闷吧。”

看他非常自信且得意满满,我也不再提及前事,用手指来回的抚摸它顺滑的羽,说自己的确喜欢,又感谢了他的一片孝心。

隆业凑近,从家奴手里拿了一小块风干鹿肉喂给’灵雪’。

“姑母不曾亲眼目睹,在南市鹞铺,表兄跟一人同时看中了这’灵雪’。胡商开口索金一百,那人出价百二十金,表兄先押下价值千金的昆仑麒麟,又叫仆从返府取来三百金,问胡商可愿卖。见表兄出手如此阔绰,那人不敢再出价竞买。一行人全然惊愕,他们从不曾把鹞子卖出如此贵价,今日可是大赚一笔。胡商问我打听表兄身份,我只说’此公主子也’,啧啧,胡商便知公主是您,连称自己在□□行商二十载今日才是遇到了真贵人。”

知他们少年人最是爱出风头的,芷汀与我默契对视,一笑置之。

池飞拍拍崇简手背:“你呀你,还算你懂得那昆仑麒麟的重要,未曾拿它换了’灵雪’!”

隆基问她:“上官娘娘,表兄所佩玉坠雕工精致不提,尤其这罕见玉料,通体竟似一汪清水一般,究竟是何来历?可是神皇御赐?”

池飞望我笑道:“公主,您看三郎君莫不是看中了这玉坠?”

我莞尔一笑:“他若是真心喜欢,也当赠他,因为,这本就是他家之物啊。三郎,这块玉坠所用玉料确为御赐,但并非神皇所赐而是汝祖——高宗皇帝。总章年间,高宗受贡物,下臣道乃是自万山之源——昆仑山中偶然所得。高宗遂命御匠将玉石打磨成一柄半尺长短的如意,正赶上你阿耶嘉辰,高宗便将如意赐给了你阿耶。后来,你阿耶为万岁天子不过五月,我生下你表兄,他想赐一样辟邪宝物给自家外甥,挑来挑去呀,独那柄如意的玉料最佳,便命御匠将它重新打磨,耗时两月,最后才有了这一块小巧的麒麟玉坠。它虽比之婴儿拳头仍略小不少,可这头麒麟雕刻的是惟妙惟肖,毫无缺陷。”

隆基并未让崇简割爱,只道这块玉坠的来历也算是个曲折故事了。

虽然旭轮算是毁了李治亲手赐予的生日礼物,可李治的在天之灵若能看到那块玉石现正保佑着自己的亲孙儿崇简,想必他是会欣慰的。

众人围着那’灵雪’玩了好一会儿子,崇简叫家奴将它送去苑囿。因隆基兄弟都是第一次来太平府,我便叫崇简陪着他们四处参观。

攸暨下朝回府,四人正要告辞回去王宫。我知他们表兄弟彼此十分亲昵,尤其崇简与隆基都恨不能变成连体婴儿,便开口留他们是夜留宿太平府。皆大欢喜,攸暨也同意,说人多了用膳也热闹。

至入寝时刻,家奴来报说成义等并不用已备好的卧房,而是全部歇在了崇简的房中,在房外便能听到五人的欢声笑语,不知是在玩些什么。

攸暨笑道:“此事竟也值得来报?去吧,由得他们耍玩,公主与我都不管啦!”

“是。”

关好房门,攸暨回来内室,听他一边解衣一边念叨:“你母子二人今日可算是和好如初了!你可是不知啊,我与芷汀等都苦于该如何劝解,哎,可算是好啦。我看呀,想是他心里也接受了敬华,只不好意思同你明说罢了。”

“唔。希望如此。”

二人躺下欲睡,他忽然贴身过来,双手极不老实,被我按住。他先前喝了一些酒,笑容直冒傻气,令我哭笑不得。

“攸暨,安歇吧。”

他轻易反握了我的手:“美人在侧,我又不是庙门的苦行僧,何需隐忍?月晚你细算算,你我已多久不曾亲近彼此?你不记得,我可都替你记着呢,将满两载!今夜便从了我吧。”

他在上发泄使劲,我只忍耐着,态度冷淡,无半点夫妻之事时该有的兴奋与欢喜。

如果四年前听他说自家家史时分了心,如果我从未察觉他与旭轮实乃同胞手足,此刻的我会不会愿意接受他?

自这天过后,隆基兄弟成了太平府的座上宾,不止常与崇简约定聚会,而且每旬便会过来合宿一夜。

对此最欢喜的人非崇敏莫属,因为隆基等人偶尔会将季弟隆悌也带来府中,隆悌比崇敏小了一岁有余,崇敏被人尊称为’敏哥’,哪里能不高兴。一帮子表兄弟外带个人的一二随从,出动时动辄便达数十人,十分招摇。

我看苗头不对,怕崇敏年轻小小便沉湎于游乐嬉戏之事不思,赶紧把他’踢’进了成均监正式入学。

惠香与敬颜因与隆基等人很是熟络,并不避嫌,几次换了男装随他们同去市里耍玩。我本欲阻止,但考虑到隆基未来的身份,为她二姊妹的来日打算,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次只让王昰之派人在暗中悄悄保护。

晃眼便到除旧之际,新年伊始,武媚于控鹤监始置官吏,以张易之任一监之长,又以诸多才貌兼备的朝官充任监内大小职务,张昌宗、吉顼、薛稷等人皆在其列。坊间传言甚是不堪入耳,道控鹤监内的一众官员皆’女主后宫’。

上元日天降大雪,一连三日不绝。许是因为人老了都喜热闹,借着新春余温,武媚在上阳宫中连开筵席,只请皇亲与近臣。这天晌午,我与薛稷、高戬三人沿飞廊复道缓缓散步,并不在意方向。

随便看谁瓜果上的蛛网最细密最结实,是为’得巧’。

旭轮与成器并豆卢宁等人接了圣旨,宫人道已有官媒人奉旨去元家行纳采之礼。

宫人走后,女儿家们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起这个元氏到底是谁,有人道自己曾见过,有人道没有任何印象。

旭轮对成器笑说:“你年已双十,早该娶妻。现有神皇做主,也免得阿耶费心,甚好。”

事情来的过于突然,成器仍有惊色,他腼腆道:“阿耶是取笑孩儿了。”

我道:“神皇竟也不事先同我们说,至少,该教你这做父亲的知晓才是。”

旭轮还是笑:“事先知晓又能如何?若是不愿,也无法推辞啊。”

豆卢宁替成器高兴,她喜滋滋道:“这便叫’喜从天降’啊!啧啧,八郎,算来官媒人明日要来行’问名’之礼,我需为你备好从省服,你好更换了以待官媒人。还有成器的生辰庚贴更需备好!”

旭轮道:“我不如你心细,一切便有劳你打理。”

待只剩下我们二人时,我道:“恭喜相王,再过一载,我可要来王宫讨一杯孙儿的满月酒喽。”

旭轮自嘲:“经你这么一说,想到要作祖父,我顿觉长了十岁啊!”

这桩由天子指定的婚事带动了众人的热情,第四步’纳征’之礼需由男方亲族中的两位男儿完成,是为’函使’与’副函使’,需选有才有貌且有官职之辈充任。

崇简听说了,立马穿戴一新跑去王宫,道愿为表兄婚事尽一份力,央旭轮选自己为’函使’。我只由得他去闹,心说旭轮是断不会答应的。不想事与愿违,旭轮竟痛快点头,准他为’副函使’,而’函使’人选则定了崇训,武三思张口应允。

旭轮以崇训为’函使’这事我能理解,外人看来崇训是成器的表弟,实际他们都是武家传人。

只要是可以大出风头,崇简并不在乎是否要与崇训共事。武攸暨很是满意这一次崇简对崇训的态度,也为了更进一步融洽自己和崇简的关系,他主动提出愿’扮演’新娘之父,好让崇简提前练习作为一个’副函使’该如何言行举止。

他二人学的是有模有样,我看了简直哭笑不得,攸暨却一脸严肃:“因何发笑?!咱们惠香今已至金钗之年,不消二三载,我便要坐在此处等不知谁家的二使前来纳征!”

敬颜一直在旁看着,她这时出声询问:“阿耶,儿女婚嫁本是大事,阿娘怎不接待新郎亲族?”

“速速回房勤练女红!”攸暨冲她挥手:“你年岁尚小,不必细问婚娶之事!”

敬颜嘟起小嘴,双眉拧的厉害,跟我吵着说’阿耶凶人!’。

崇简哄她:“好妹子,你便听话吧!阿兄过些日子带你去市里玩,听说来了好些的吐蕃玩意儿。”

敬颜这才又笑了,忙听话的回房去了。

到了’纳征’这天,我不太放心,便跟着崇简一道去了王宫。不久,崇训也由几个家奴伴着来到。想是武三思曾有嘱咐,崇训对旭轮不敢失礼,请安问候样样具到。

二少年皆出类拔萃,风流倜傥,身穿贵重锦衣,并肩站着,真如一道亮丽风景。旭轮先夸他二人,以晋人卫玠做比,二人均忍不住得意扬唇。

华唯忠手捧一个楠木匣,长一尺二寸,宽一寸二分,高五分,仅匣盖便有三分之厚,盖上题’通婚书’三字,木匣以五彩丝线捆缚。

“此匣中放有通婚书,重要无比。汝二人将其交予新妇之父,他收下后会交予汝二人答婚书,亦由同等木匣盛放。他家收下聘礼后,会以盛宴款待汝二人,切勿贪杯,必要将他家木匣带还给我。”

“舅父放心。”

“大王放心。”

吉时到了,来在正门与外门之间的马厩,二人跨上骏马,领头步出王宫。今天这马也有说法,需撤去鞍辔,只以青丝做笼头,因此上马困难,骑术不精之人较难做到。还有就是臀部不少受罪。

紧跟二人身后的乃一乘小轿,内放楠木匣,再之后便是各式各样的聘礼,钱、粮、肉、锦,无一不有,还有新鲜的岭南水果并隆基兄弟新猎得的三头野兽,总计达百余种。聘礼两侧各有一排华衣宫婢,一路随行至元家府上。

目送他二人平静无波的远去,我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心话只希望今日过后他二人的尖锐关系能够缓和一些,这对大家都好。

仲秋前,终于到了’亲迎’之礼。在宫中告过家庙祖宗,由崇简等人伴着,身穿大红吉服的成器前往元府迎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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