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受着炎夏,同时,我还忍受着李裹儿日复一日的挑衅和侮辱。我对她的同情和亲情完全消失殆尽,因为经历了爱情的折磨和情人的欺骗,她早已是一个精神上的怨妇。恰巧她的母亲如今霸占了帝国的最高权力,她得以炫耀她的’成功’。
某天被旭轮的小女儿花妆撞见李裹儿指责我守灵时昏睡,是为对李显英灵的大不敬。花妆替我开脱,道我自产子便忙于国丧,没有一日停歇,体虚气弱,任谁都不应怪罪我。李裹儿不屑和她争论,随即命女官打了花妆,并警告她日后谨言慎行,否则将严惩她。
我开始按耐不住,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我关心的人被李裹儿欺负、打压。
未几,午时过后,在含元殿前的广场上,李隆基告知我一件有些奇怪的事情。宝昌寺的僧人普润秘见李隆基,道’兵部侍郎’崔日用恳请旭轮提防韦妙儿、宗楚客等将对其不利。宗楚客秘谏韦妙儿应效仿武媚自立为帝,但在废黜李重茂之前,查韦曲,马鞭以上者,皆。。。斩之。”
我似乎预见了一个大族无可避免的冤屈和劫难,预见了曲江池将为之染红。
抑制着眼泪,我轻声道:“这几年得韦氏恩赏,韦氏一族也做下不少。。。坏事。”
“是何坏事竟连孩童也不能放过?!难道你不认为临淄王此举太过残忍?”。乐旭之不敢置信道。
“权力的胜负便是如此。任何一个家族,包括我的家族,都经历过打压、起伏。不过是天道循环罢了。今日他大肆清除异己,终有一天,他也会成为别人剑下的猎物。”
乐旭之沉默思索,后又嬉笑问我:“何必帮相王夺位?我早就说过,你去坐那龙椅也好嘛!”
“我也早就答过,女人不当触碰权力,至少在封建社。。。至少现在,女人从来都只能是男人的附属品。譬如武后,她的确超凡、伟大,可她终此一生也只把自己看作高宗的妻子,视他为恩人。所有女人都是等啊等,等着宿命里的那个男人出现,拯救自己的一生。”
他随口问:“那你命中注定的男人该是。。。相王?”
思考良久,我诚实回答:“很久之前,是他,我的人生全部都只为他。但,渐渐的,我发现我的命运里还牵扯了其他人。我并不爱他们,只是我的存在却影响了他们各自的命运和结局。”
天际破晓,晨曦透过云层亲吻长安的每一座城门、每一条街巷,似乎一切如常。我独自醒来,而武攸暨却在卧房外。看他神色疲惫,想来是昨夜难眠。我问他何时起床,他道两个时辰前。
“可惜了,天未亮时,忽有天星散落如雪,壮丽,大美。”
我心道当是流星雨了,道:“是么?实在可惜我未能亲眼目睹。他呢?”
武攸暨朝庭下那株盛开的白玉兰树望去,语气沉重:“我去见时,已经没了。重伤不治而亡。是他命该如此,毕竟做下孽事。我着人把他抬出府去,暂停尸一座小庙,稍后该与他父、兄葬在一处。”
二人进宫,径直往太极殿而去,一路上各道宫禁都非常的严格。若非在广运门外巧遇陈玄礼,军士根本不会让我们踏进宫门一步。
恰李隆基不在宫内,陈玄礼道他早已回相王宫向旭轮请罪、说明。武攸暨把武延秀之事告知陈玄礼,请他帮忙掩护,好把尸体送出长安入葬。如今各城门都布下了重兵,任何人不得轻易进出。陈玄礼满口答应,还说李隆基其实并不重视武延秀的死活,得到武延秀被斩于肃章门的消息时根本未提要亲自查视尸首一事。
撇下畅谈夺宫细节的二人,我迈上通往正殿的玉阶。此时的太极殿,除了连接天际的高扬白幡,多达三层的执刀羽林卫更为它增添了一分的肃杀气氛。
好严密的看守!
庄严肃穆的大殿,人却少的可怜,全天下最无辜最无助的两个囚徒依偎彼此坐在棺椁前,等待权力者对自己的安排。李重茂耷拉脑袋,一动不动,放佛已毫无生气。陆氏的模样也和他无差,只偶尔瞥一眼那坐在西墙下的一张小案前不停书写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