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及笄的孩子,声音里还带着丝稚气未脱的儒雅,更多的是少女清丽的音线,她嘴角带笑,眼神却清明,笑起来有种云淡风轻的豁然感。
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纵使身坐石头上,如此“不雅”的举动,偏生让她坐出了一种优雅的贵气来,今日的言笙,像是一颗蒙尘的珍珠,那些尘埃终于被风吹散,露出里面惊人的润泽来。
纵然她只是一个女子,也看得心生欢喜来。王若水起身,拍了拍裙摆,看着不远处的凉亭,那里许多姑娘三两扎堆儿在一起说话,掩着唇娇笑的模样是隆阳城大家闺秀的礼仪,女子哪能像方才自己和言笙那般恣意地笑,像个莽夫似的。
却也……足够酣畅淋漓。
如今再看那些姑娘,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却也知道,过了今日,她还是其中的一员,扬着受过训练的笑,说着讨人喜欢的话,一举一动都是模子里刻出来的,手抬什么位置,脚跨几分,不说精确,总要求个形似。
似谁?
总之,定不是似了自己。
人人都道,这才是正确的,可为什么这便是正确的?幼时练地太苦,也哭着问过母亲,母亲说,因为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那为什么大家都这样,所以便是正确的,却再也没人告诉自己。
年龄渐长,渐渐地,也不问这些个奇怪的问题,被人夸着,总好过于被人嫌弃与否定,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或者几个制定规则的人,人人都遵守着,那么再有那么一个人、几个人制定了一套行为举止的规则,要求所有人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没什么奇怪了。
她敛了眉眼苦笑,自己不是勇敢的人,或者说自己放不下那些加诸于身的赞扬与肯定,那感觉太好,而相比之下,做自由的人,却被无数人在背后编排否定……想想都可怕。
能恣意地笑固然是好,可……彼时怕是连笑都笑不出来。
她抬眼,含笑如初,整了整方才弄乱的裙摆,温柔地问言笙,“小笙,要吃些什么点心,我过去拿一些。皇后娘娘说得对,年宴上虽说都是山珍海味,但当着文武百官、皇子陛下的面,实在不好多吃,还是得填填肚子。”
言笙点点头,“麻烦若水姐姐了,我都好,少拿一些就是。”她迎着冬日的阳光,光线有些刺眼,便眯着眼看若水,一张脸白净地像剥了壳的鸡蛋,又像上好的暖玉,透着润泽的光,唯独一双泼墨般的眸子,这会儿眯着看不清晰,也看不清她一瞬间的诧异。
皇后方才说这话,是俯着身凑近了她耳边说的,若水站地远,有些刻意避嫌的意思。
没成想,避嫌的意思是表达清楚了,却也真的只是表达,话倒是听得清清楚楚,看来,这个标准的温柔大家闺秀,也比表现出来的要厉害些。
言笙眯着眼儿笑,看着王若水离开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身后假山里,噗通一声,似乎有什么砸落的声音,然后便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她豁然转身,可假山堆叠地阻碍了视线,什么都瞧不见。
“主子,奴婢去瞧瞧?”莲小声凑近了说道,却又有些不放心将言笙一人留在这里,这深宫内苑,情况未明,也有可能是对方的调虎离山,不然,为什么方才没动静,这若水小姐一离开,动静就来了。
言笙也想到了,不过她担心的却是莲,当下摇头,道,“我同你一块儿去。”说着起身拍了拍屁股,朝着王若水离开的方向看了看,估摸着她还有些时间才回来,便朝着假山之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