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李卜去牵制薛让,这种话林大人是怎么说得出口的?”罗敷一身风雨推门而至,看了眼上呈上奏疏的林大人接着道:“李卜本质上跟薛让是一样的人,甚至有着比薛让更大的野心,利用李卜牵制薛让非但不会达到我们的目的,反而会适得其反,若是成功了,那他就是下一个薛让,到时候呢?到时候又要用谁去牵制李卜呢?”
林大人道:“但是眼下李卜是最合适的人选,因为李卜跟薛让之间的那层关系,至少可以保证李卜能活着抵达战场,而且薛让疑心很重,到时候只要稍微在他跟薛让之间放把火,以薛让的性子,他们不睦,对陛下来说就是一举将他们铲除的最好机会。”
皇帝按着太阳穴思索了半晌,这是眼下没办法的办法,虽然公孙石的死证据全部指向是罗贞干的,但是薛贵妃真的就能洗清嫌疑了吗?至少在皇帝心里没有,两个都是他最了解的人,只是因为公孙石的死他不在乎,针对薛贵妃又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没有深究,但未战先死这种事绝不能再发生了。
“林大人说的对,而且若是此战李卜赢了,将功折罪正好功过相抵。”
罗敷无力开口:“父皇,您就听儿臣一句劝,李卜这个人真的用不得,若是将他培植起来,将来必会成为比薛让还大的心腹大患!”
皇帝压手让她闭嘴:“朕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你说李卜不行,那你给朕找出一个比他更合适的人来!”随后又叹:“跟随公孙石出征的三万将士还在榕城等着一位新的将军领他们去往潼关,朕只能这么做。”
就算真的有人比李卜更合适更厉害,真的活着到了潼关,那他又将如何面对薛让?
罗敷忽然想起来她死之前,李卜凯旋的时候,她也是做了个错误的决定让江鄯去牵制他,她以为江鄯身为驸马李卜对他多少会有忌惮不敢下手,谁知却正好成全了他,他说江鄯是战死的,那他就是战死的,反正谁也拿不出证据反驳他。
现在李卜的处境就相当于当初江鄯的处境,只不过薛让并不会像他对江鄯那样对待他,这就是区别。
可要是换一个人去,那就未必了。
罗敷从大殿中出来的时候有种分不清前世今生的感觉,两条腿直打摆子,素婉扶着她,忍不住的直掉眼泪:“殿下,您怎么了?您别这样,您这样奴婢看了心里没底,奴婢担心您。”
“我没事。”她站直身子,站在廊下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深长的叹气:“公孙石……他家里来人了吗?”
“听说他哥哥嫂嫂来了,陛下下旨,命人厚葬,现在尸体已经被他哥嫂带回家了。”
“明日……”她心里哽的说不出话来,说话断断续续,停了一会儿才又道:“你随我去看看他。”
“殿下……”
素婉知道她心里愧疚,公孙石不是她杀的,但却算她间接害死的,她当时太过自信,觉得以至于完全忽略了薛贵妃的存在,忘了薛贵妃怎么可能会坐以待毙,是她的疏忽,是她的错。
薛贵妃这招实在让人意想不到,而且时候还成功把这件事嫁祸给了罗贞。
罗贞百口莫辩,薛贵妃不知从哪儿又挖出了罗贞开赌坊的事,皇帝连夜命人查办,自此,罗贞永无翻身之地,数罪并罚,活罪能免死罪难逃。
皇帝的孩子犯了罪,再惨也不过一尺白绫一杯毒酒,罗贞哪一个都不想选,他跪倒在皇帝面前,求皇帝留他一条性命,哭的鼻子眼泪糊都在脸上,是罗敷从未见过的狼狈。
“父皇儿臣会改,儿臣一定会改!儿臣求求您,就再给儿臣一次机会吧,公孙石真的不是儿臣杀的!”
皇帝闭上眼,挥挥手,让人把他拉下去,
罗贞坐在地上,眼中再没了往日的神采,死寂一片:“母妃死的时候,父皇答应母妃一定会好好照顾儿臣,这么多年父皇的确做到了照顾儿臣,儿臣私开赌坊是儿臣不对,但是请父皇相信儿臣,儿臣真的没有神让人去杀过公孙石!”
罗敷看的有些于心不忍,转过身去。
“这么多年,儿臣仗着您的宠爱的确做过不少混蛋事,但是动摇社稷的事儿臣从未做过,如今的下场也算是儿臣自作自受了,只是杀儿臣一个就够了,闵儿是您的孙子,儿臣希望您能饶闵儿一命!”
二皇妃抱着罗闵在一旁哭成了泪人,罗敷过去把罗闵抱起来:“闵儿,认得我吗?”
罗闵惊恐的睁着眼睛,摇摇头,皇帝令他害怕,他抱着罗敷的脖子使劲往她怀里缩了缩,小声问她:“为什么父亲在哭?”